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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是关心则乱,”三郎差点没笑得捧腹,“这信是‘关试’之后写的,想必授职是没有问题,体貌、言辞、楷书、批审公文这四项又怎么难得到大舅兄?”
闻言婉如一愣,而后也笑了,哥哥也只有万事成了定局,心情很是轻松时才写得出这样的信吧?言辞诙谐而夸张,想必只是为了让远在西南边陲的妹妹也跟着乐一乐。
再接着看信,崔文康果然说起了自己已经通过了兵部的考核,获得了一个从七品的官职,因一开始肖阳就建议他求外放,今上的意思也是想要选拔武官代替边地世袭的老将。
于是,在崔家没有花钱为他留京打点的情况下,崔文康很顺利的被打发到了旁人不愿去的蛮夷之地——蒙州治下另外一处折冲府任团校尉。
肖阳听了那地点很是满意的告诉婉如:“还不错,距离咱们这儿就几座山而已。”
“以后可以邀请他来串门么?”小娘子一脸的憧憬,却马上被夫君泼了冷水。
“别太天真哎,”肖阳摊手无奈道,“因公驻扎的军士若随意离开驻地,杖八十。你看,我派人出去办事全用的是部曲不是落了籍的士兵,正因为这缘故。”
“啊?!”婉如顿时泄了气,“那只能爬到山顶遥遥相望了?”
“然后十年几十年后你就化身为了‘望兄崖’,哈哈!”肖阳大笑不止,看到婉如一副恼羞成怒想要捶人的模样,才又正色道,“还有个办法,等我升官成了蒙州防御使负责一州军事,到时就可带着你巡视本州所有地界。”
防御使?听到这个陌生又似乎很厉害的名词婉如眼神顿时一亮,很是好奇的问:“这是几品?容易升上去么?”
“从四品,和岳丈相当,哦不,同级的武官比文官略低一等,”肖阳抬头望着房梁沉思道,“武官要升职么,自然需要打胜仗了,这要打仗么首先得遇到敌袭或乱民。”
“我还是先看信吧。”婉如默默垂下了头。
因军功而升官发财这太难了,她围观丈夫最近两个月的举动早就有了成算,肖阳是在为了本地的长治久安而努力着,他所做的不仅仅是简单的屯兵备战和筹集口粮,还干了不少本地刺史应做的活儿,例如与卢鹿县令交好,垦荒种田、种果树、发展盐业等。
要真是缺少吃食,也可直接派人到最近的繁华县城去买,他却偏偏要去借种子自己种,换牲畜、家禽自己养,这一来一往的就和相关人员搭上了关系,最终的目的只是为了经营一份产业,为了白水河县的“可持续性发展”。
这样兴致勃勃埋头苦干的肖三郎,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份军功而挑起争端?
就看肖阳与白水河兹莫那好得就跟兄弟似的模样,在他治下几乎已经绝了发生战事的可能。
除非是别的地界乱了需要增兵,然后他被调过去大放异彩,这种可能性婉如不愿去设想,一旦有了战事那必将是生灵涂炭,好不容易建成的家园又会变成他们初来乍到时看到的那残垣断壁,与之相比她情愿三五年都见不到哥哥。
“好吧,看信、看信。”肖阳也没再和婉如纠结升官一事,蹭到了她身侧伸脖子一同看家书。
不得不承认这大舅兄的信虽然废话颇多但内容却极有意思,他收到的简报中就一句:“谢八郎春闱登科,因沉迷酒色放浪形骸未过关试。”
崔文康却用了两页纸详详细细的描绘了谢俊逸在春闱后是如何喜气洋洋的参与酒宴;如何左拥右抱夸耀自己的姐妹花美娇娘;如何因喜爱炫耀自己的诗才,而每每遇到豪门贵胄家的娘子献花勾兑时都会在众人的撺掇下吟诗以对。
“结果,有一个来自江南富饶之地的举子,因数次落地而赌气发泄,他穿上华丽女装头戴帷帽,满身熏了香料,带着成群仆从也去了曲江宴,和别的贵胄千金一起‘榜下抢婚’……不是吧,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婉如看着信这会是真的目瞪口呆了。
“啊,他不但参与了‘榜下抢婚’还和那烦死人的陈玉蓉针锋相对一场,争夺谢俊逸的青睐!”肖阳摸了摸自己长出来还没来得及剃掉的胡茬,摇头叹气地念叨,“这些人啊,就这么迷恋小白脸?他有什么好的,不就会念几句诗么!”
“那个举子是为了玩儿他吧?怎么可能是真的青睐?”婉如哭笑不得的摇着头,而后翻到了下一页看最后的结果。她没告诉丈夫,自己在京时参与聚会和陈玉蓉相遇过几次,也曾找着不少机会撺掇了一番,要引得少女对风流才子动心,其实并不难。
让婉如万万却没想到的是,这一场游戏的结局很是惨烈。举子穿袒胸裙时一不小心暴露了男儿身,和恼羞成怒的谢俊逸当众打了一场,引得无数人围观嘲笑。
而后脸面丢尽的谢八郎闭门三天不曾见客,永安王继妃周氏恰恰好在这时让人带话为自己的外孙女说亲,谢家便顺势答应了。
好歹陈玉蓉身姿容貌不俗,这家人家世也算说得过去——谢八郎虽是谢家嫡系,严格来说却只是个寡母带着的风流郎君,其实并不容易娶到好媳妇。
正在议亲之时,却有人告诉陈家小娘子谢俊逸的一个妾已经怀了身子,据说还是个带把的。
跋扈惯了的陈玉蓉先被一个男子假意抢夫婿就已经狠狠气了一场,此刻又怎么能容许未进门时自己夫君就有了庶长子?她自然会为此提出自己的要求,没多久便爆出了消息,姚家贞如因落胎大出血而亡。
这死了人姚家乃至于彭家和三皇子自然要讨个说法,于是不到三日又传出此事是姚家陪嫁或者又可能是谢俊逸之前开脸的侍婢下了毒手,不管凶手是谁,他都脱不了管教不严的干系。
此次主持关试的吏部官员恰好是个爱妻如命,或者说怕妻要命的人,这“德之不修,学之不讲”终日沉迷酒色之人自然入不了他的眼。
谢俊逸又因家中之事影响了情绪,在关试时精神恍惚发挥不佳,正好被瞧他不顺眼吏部官员逮住错处判了不合格。
“这事情可真是……”看完这段讲述婉如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尽管一开始她很是鄙视姚贞如这等自甘下贱的女子,也赞成夫君那让谢俊逸和她一辈子相爱相杀的主意,可如今知道她因陈玉蓉落胎而亡后,却也不由唏嘘,甚至再一次想到了自己当初被灌堕胎药导致再也无法有孕之事。
沉思中婉如没拿着信的左手竟下意识的放到了小腹之处,恰好被肖阳看在眼中,他赶紧握住了妻子的纤指叹道:“你别多想,咱们家不可能有这等破事儿——自打曾祖父起就为防止妻妾相斗有碍子嗣而定了规矩。”
亡羊补牢哪儿比得上防患于未然?没事不准纳妾,不得宠妾灭妻,尽可能所有儿女都是同一个人生的,即便是妾侍有孕也不允许与嫡妻之子享有同等的继承权,以此掐死争斗的苗头。
“阿娘都还有意难平的时候呢。”婉如却轻声一叹,纵使阿娘身为堂堂郡主也不得不容忍一庶子一庶女。
“阿爹是阿爹,我是我。我又不用袭爵也没开枝散叶的责任,不需要养一群唧唧歪歪的妾,”肖阳很是不屑地鄙视道,“谢俊逸这事情可没这么简单,陈家是如何得知谢俊逸的妾有孕的?内宅各种消息为何几日间就传得沸沸扬扬?指不定是姚家两姐妹内斗的结果。”
“而后,尽管谢俊逸一开始厌恶姚贞如的不检点,她却在貌美如花的年纪为他而死,今后多半会渐渐回忆起对方的好,满腔愧疚说不定会倾注到与之面容相似的姚贞玉身上,”婉如轻声描绘着这未来可能出现的情况,“陈玉蓉还没过门的便因跋扈得罪了人,往后也必然不得谢俊逸欢心,之后她和身为媵的姚贞玉还有得是恶斗。”
肖阳点头道:“此事已然闹大,她除了谢俊逸也没人能嫁,明知是险途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而谢俊逸关试没过则需要权贵代为推荐官职,为此他也必须咬牙娶了陈玉蓉。”
这才是真正对等的相爱相杀,谁又能知道此事的始作俑者是他肖三郎?
“你也别多想,虽顺手推了一把,但事情变成这样也是因为她们自己行为不端又心狠手辣的缘故。”婉如回握着肖阳的手,望着他轻轻一笑。
她本就想要因前世之事报复陈玉蓉,自己今生的夫君下了手又何须愧疚?万事皆有因果,就当是那人已经还了自己吧。
“嗯,别人家的事情往后不用再费心。”肖阳点头应了,将此事抛开不提继续看信。
接下来便是三郎已经得知的消息,崔文康因顺利过了关试他和余初晴的亲事便成了定局,只等正式迎亲,因两人年纪都不算小大哥他又即将外放到偏远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