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鲫,“玉春堂”的门槛一夜之间就被磨平了两寸。
众人久候,美女袅袅而出,果然生得目如秋水,眉似远山,小口樱桃,细腰
杨柳,当真妖艳不输太真,轻盈胜如飞燕。众人被王翠翘水盈盈的目光扫过,不
觉三魂飘荡,七魄飞扬,数十对眼睛一齐定在她的身上,口水哗哗流下。
王翠翘在玉山县的名头越来越响,虽然只是弹支小曲,唱个清歌,每日门庭
如市,依旧应接不暇。男人本色,据说玉山县的富贵,在玉春堂的芳妈那里,开
价已到了三百五十两银子,只求能和王翠翘春宵一度。
转眼已近一月,王翠翘这天正在接待仙岩镇的一个土地主,王思文领了三个
奴仆突然闯进“玉春堂”,开口便要带她到冰溪楼饮酒。王翠翘和他是旧识,以
前在秦淮河时,王大少多次遣人相约,王翠翘闻他气质不好,都借故推掉了。
王思文的父亲张时彻是宁波鄞县人,年轻时家境贫苦,好学用功,后入赘王
家,儿女都跟了母姓。张时彻二十四岁中进士,历任过礼部主事、按察副使、左
布政使、右副都御使、巡抚,时任南京兵部尚书,因为沿海倭寇猖獗,便在玉山
置买田产,把原配夫人等一众家人从宁波尽数迁了过来,只随身带了一个小妾和
年仅三岁的小儿子。
王思文从小娇生惯养,是个吃喝嫖赌样样皆通的纨绔,父母头疼,把他送到
怀玉书院读书。书院当时的院长是一代名儒王宗沐,张时彻亲笔书信,希望他能
严格管教自己的儿子。哪知王思文实在顽劣无比,把清雅端庄的怀玉书院当成酒
馆茶肆,弄得乌烟瘴气。
王宗沐气得几乎吐血,未及一年,便把他赶了出去。王思文丢了学业,更加
自由放荡,整天带了几个手下混迹于烟花赌馆之间,寻欢作乐,大把撒钱。幸好
张时彻做官机巧,财源滚滚,日进斗金,不怕供不起儿子的花销。
王思文刚从父亲任上回来,身上金银充裕,他听说城中“玉春堂”来了个名
叫王翠翘的秦淮名妓,登时大喜过望,当下便奔了过去,赶走客人,要她相陪。
王翠翘天生媚骨,但性子柔中带刚,有些坚毅与直率,见王大少搅了自己的
场,硬是不肯相陪。王思文心中恼火,又不便当场发作,到冰溪楼开房吃饭,愈
想愈怒,叫来福旺,嘱咐一番,让他带着手下将她掠来,不料即将得手之际,却
碰上龙、方二人打抱不平。
等方学渐回转身的时候,王翠翘已然穿妥衣裳,春色尽收。刚才挣扎之际,
她的衬衣被王思文使力扯破,此刻别无衣物可换,只得穿上了男子藏青色的绸缎
长袍。
王思文像虾米一样委顿在地,手捂下体,口中哀鸣,在地上不住打滚,从症
状来看,显然又是龙大小姐“踢裆神功”的杰作。
王翠翘轻移莲步,腰肢款摆,袅袅婷婷地走到方学渐的身前,施个万福道:
“多谢公子相救之恩,日后有幸,小女子必当涌泉相报。”
方学渐只觉眼睛一亮,面前这女子虽然云鬓蓬乱,泪眼婆娑,但眼含秋水,
唇似涂丹,体度端庄,生得明艳秀丽,已然惊叹连连,待见她言语得体,举止优
雅,心中更是十分倾倒。
当下回了一礼,道:“王姑娘仙子般的人物,那是人人见而救之的,只怪小
生姗姗来迟,让姑娘受惊……哎哟!”腰间突然一痛,无须回头,也能猜到是龙
大小姐在后偷袭。
龙红灵手上越是用力,脸上的笑容就越加甜蜜,面朝王翠翘,道:“王姑娘
受了惊吓,你还不快请她过去喝几杯,顺带让酒保唤顶轿子过来,也好送王姑娘
回家。”
方学渐极力忍着疼痛,在脸上勉强挤出一个不算太难看的笑容,道:“王姑
娘,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的酒席就在隔壁,如果不介意的话,过去小饮几杯如
何?”
王翠翘连声道谢,对两人私底下的小动作熟视无睹,面上神色自若,果然是
个久历风月、见惯世面的沙场老手了。
当下龙红灵在前,方学渐殿后,三人得胜班师,回去原先的雅阁饮酒吃菜。
楼道上的几个家奴见三人出房,不敢招惹,进去扶了少主人,忍气吞声,结账下
楼。
三人落座,方、龙二人七嘴八舌地询问此事的前后缘由,王翠翘拣些重点简
略说了。菜已上齐,一盆“三鞭汤”犹自冒着腾腾热气,酒保在桌上添了一副碗
筷,便下楼去唤轿子。
三人边吃边聊,王翠翘见多识广,此刻尽挑些风月场中的趣事说将出来,常
逗得龙红灵开怀大笑。方学渐眼中欣赏两位绝世佳人把酒言欢,嘴里喝着补肾壮
阳的“三鞭鲜汤”,乐滋滋地暗中偷笑,快活不亚于做活神仙。
吃喝片刻,酒保上来告知轿子已等在楼下,两人便送王翠翘下楼,看着她掀
开翠湖绿的轿帘,钻了进去。三人挥手别过。
两名轿夫着麻布短衫,两条肌肉精亮的臂膀甩动开来,轿起,迈步,轿行,
在抑扬顿挫的“吱呀”声中,一乘绿呢小轿一起一伏,慢慢转过前面的街角,消
失不见。
两人正待回楼,忽听身后一阵马蹄声响,回头观望,一骑快马正转过拐道,
向这边疾驰而来。马上之人缨冠皂服,身佩腰刀,却是一个吃公门饭的官差。离
得近了,方学渐眯目打量,这才看清那人生了张狭长的马脸,额阔鼻直,眉毛极
淡,颌下微须,双目炯炯有神,是个三十上下年纪的中年人。
那官差驰到冰溪楼前,便翻身下马,快步抢到龙红灵身前,拱手道:“龙小
姐,我是钱叔的内侄钱虎,事情不妙,王大少来县衙告了你们一状,县老爷已下
令全城大搜,一班衙门兄弟马上就要往这边来了,你和这位爷台赶紧找个地方躲
一躲吧。”
两人大吃一惊,龙红灵还待再问,钱虎已一跃上马,朝前面去了。两人手忙
脚乱地会过酒钱,提了那包牛头马面,不敢回天清客栈,纵马朝武安山而去。
武安山只是冰溪边的一座小丘陵,毫无雄峻巍峨的气象,但溪流清滢,峰峦
秀润,唇齿相依,却也别有一番秀丽景致。两人此时惶惶如丧家之犬,自然无暇
去欣赏大自然的奇思妙构,沿着山脚上错落的人家,转了不知多少个弯道,一路
朝着东南方向而去。
从武安山东面的山麓下来,两人沿着一个大树林又奔了四、五里路,前面豁
然开朗,一条八丈多宽的大河横在当道。此时已近傍晚,落日的霞光横陈天际,
如打翻了一缸姹紫嫣红的染料,从空中奔泻下来,随着徐徐的秋风流上河面,一
江飘红。
两人相视苦笑,跑了半天原来只转了个弯,这条大江就是冰溪,前方里许,
河面之上横着一座长长的浮桥,桥上人畜拥挤,甚是喧嚣吵闹。浮桥脚上,四个
身佩腰刀的衙役正在检查过往行人。
两人观望片刻,知道今夜恐怕很难回去天清客栈,前有冰溪挡道,要想绕路
回神龙山庄机会更是渺茫。两人心中同时涌上一个念头,便是此刻远离县城一尺
便安全一分,当下不敢停留,驱马缓缓向南。
行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右前方突然现出一所偌大的庄院,庄子周围小河环
绕,岸边满是绿柳,对岸高墙耸立,墙内楼台屋宇鳞次栉比,一眼望不到头,怕
没有七、八十栋之多,当真宅第壮丽,高耸云汉。
两人暗暗称奇,这庄院依山傍水,地理极佳,又兼结构细致,内中楼台高
峻,庭院清幽,实在是非家资巨富又素养极高之人不能构建。
方学渐询问这是谁家的宅第,龙红灵望着那座庄院,茫然摇头。她虽然生性
好动,熟悉的也只是神女峰周围的几个山峰,即使玉山县城,她也有许多地方没
有去过,何况这城南郊野了。
又行了半炷香的辰光,来到一个有两百多户人家的小集市,两人奔跑之余,
肚中早已饥饿,便找了个卖馄饨、炒面的小摊坐下。
小摊的老板娘是个伶俐的女人,三十来岁年纪,衣着朴素,但徐娘半老,风
骚犹存,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在两个年轻人身上打了个圆圈,笑吟吟地道:“两
位客官,回城哪?县城离这里正好六里六,吃碗馄饨还赶得及。”
方学渐把包袱放到桌上,目光在店铺里扫了一遍,最后停在老板娘白皙细腻
的圆脸上,笑了笑道:“就依老板娘的话,煮两碗馄饨来,只是还有一个问题想
要请教,前方里半有一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