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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梦白道:“来历不正的武功,我却不愿去学它。”
萧飞雨冷笑道:“不错,你只会逞英雄,逞骨气,表示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不屑求人,但你如要想学武,难道还想人来求你么?我带你回到谷中,让你学成武功,难道有什么不好,难道对不起你?”
展梦白呆了半晌,转过目光,望着沉睡的宫伶伶,再也不看萧飞雨一眼,心头却像是山岳般沉重。
萧飞雨望着他褴褛的衣衫、憔悴的面容,以及那一双眼睛中深藏着的悲哀与情感,坚毅和决心……
一时之间,她心里也不知是爱?是怜?是悲?是敬?只觉无论这少年是呆子抑或是英雄?却的确是自己一生中仅见着的一个男子汉。她但愿能对他好些,更希望他对自己好些。唉!少女的心事,有多么复杂。
阴暗的底舱下,方逸咬牙切齿,暗忖道:“我千方百计,都学不到武功,这小子却推三推四,他是什么东西?有哪点比我强?”把牙齿咬得吱吱的响,听到萧飞雨怒骂之声,嘴角才露出一点笑容。
只听方辛附在他耳边,道:“你笑什么?”
方逸压低声音,道:“我笑姓展的自作多情……”
方辛冷笑道:“萧丫头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早已爱上了姓展的,十个女人之中,有九个都喜欢脾气臭,骨头硬的男人,你笑什么?现在她已说动了姓展的,姓展的就要随她回谷练武了。”
方逸咬牙暗骂道:“贱丫头,贱丫头……”目光一扫,抄起了角落间的一把斧头,就要将船底凿破。
方辛一把抓住了他的腕子,怒骂道:“蠢猪!你要做什么?”他虽是怒骂,但声音还是低如蚊鸣。
方逸道:“把船沉了,淹死他两个狗男女。”
方辛道:“说你是蠢猪,就是蠢猪,上面的人,都是活宝,弄死了他们,就不值钱了。”
方逸道:“怎么?不弄死,看他们快活!”
方辛道:“你看,那是什么?”
方逸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船板之上,微微有一点裂隙,露出一点天光,方逸道:“是什么?左右不过是个洞洞。”
方辛又笑又恼,自怀中取出一只制作得极其精巧的铜鹤,轻轻道:“等他们歇了,自那里吹些上去,只要他们嗅到一点,嘿嘿,那女的就可任凭你摆布了,再逼出白布旗的下落……”
方逸眉开眼笑,连连点头道:“是极,是……”
方辛突地一把掩住他的嘴,轻道:“禁声!”
只听舱板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走来走去,突地停在底舱的入口处,方氏父子心里一跳……
然后,又听到萧飞雨道:“你要做什么?”
展梦白的声音道:“下去休息。”舱板开了一线,方氏父子暗中大惊,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
幸好那船娘大叫起来:“下面去不得的!”一阵沉重步履声奔来,舱板“噗”地一声,又关上了。
方氏父子对望一眼,暗中透了口气,只听萧飞雨道:“你要睡就在上面睡好了,我不睡。”
方逸恨恨骂道:“贱丫头,跟他一齐睡好了,假什么正经。”
方辛道:“你放心,原封货是你的。”悄悄将那铜鹤闷香检查了一遍,立刻便要动用了。
展梦白、萧飞雨,做梦也没有想到脚底下还藏着两个仇人,两个虽是对面相坐,却是你不望我,我也不看你。
过了半晌,萧飞雨忍不住道:“你跟我爹爹学武,也不致辱没了你,为什么你还像不太愿意?到了溧阳,先等一日……”
展梦白道:“我几曾说过要跟他学武……”为了他母亲之事,他对萧飞雨的父亲实是怀恨已极。
萧飞雨跳了起来,跺足道:“怎么,说了半天,你还不愿意么?”突听脚下底舱板下,当地一响。
方辛正自举起闷香铜鹤,被萧飞雨跺的船板一震,手中的铜鹤,撞上了舱板——
展梦白变色道:“下面一定有人!”
方氏父子大惊。
船娘急地奔了过来,张手拦着说道:“客人,侬那楞多心,格弗是人呀,是一只癞皮猫。”
展梦白道:“噢,原来是猫!”
方氏父子松了口气,方逸低低骂道:“这死胖婆娘,敢骂我是癞皮猫,等下非撕了她的嘴——”
展梦白背负双手,又在舱中踱起步来,目光四扫,只见舱中的木桌上,还有两碗剩茶,眉头微微一皱,围着那船娘转了一圈,目光上下扫动,缓缓道:“我最喜欢猫了,你抱来看看怎样?”
船娘退到底舱的盖上站着,连连道:“猫弗好看格,弗好看格……”她到底不惯说谎。
展梦白见了她的神色,早已大起疑心,要知他连遭变故后,阅历已深,已非昔比,此刻厉叱道:“闪开,我下去看看!”那船娘赖住不动,他也不便动手去推,只得回首望向萧飞雨。
萧飞雨道:“你再不闪开,我就……”突听底舱中“轰”然一响,船身也剧烈地随之一震。
船娘心也慌了,道:“格弗怪我……”萧飞雨一手推开了她,展梦白掀开舱板,目光扫过,立刻大惊。
底舱中竟然水势汹涌,船底已破了三尺长短的一处大洞,湖水倒灌而入,刹那间便几乎涌上船面。
原来方才方氏父子听到萧飞雨、展梦白要下舱搜寻,他两人对萧家人畏如蛇虺,大惊之下,竟以利刃大斧,全力将船底劈开了一个大洞,这父子两人,竟自船底借水遁逃将去了。
那船家船娘,见了这般情况,大惊失色,船娘赖在舱板上,大哭道:“杀千刀,侬害煞我哉。”
展梦白、萧飞雨,亦是相顾失色,扫眼四下,左近没有一条渔船,船却沉得极为迅快。
船家一把揪住展梦白,连声道:“赔船,赔船……”
展梦白又急又怒,萧飞雨也心慌了,恨声骂道:“是谁?是谁?下面的那恶贼会是谁?”
船娘干嚎道:“是认得侬的朋友,一个后生仔,一个老不死……”
萧飞雨心头一动,道:“难道是方家父子?”
展梦白道:“这些话以后再查,此刻先设法逃生要紧。”
萧飞雨道:“你会不会水性?”
展梦白摇了摇头,萧飞雨一把抱起宫伶伶,只见那湖水倒灌而来,势头更大,她一脚踢起一张桌子,道:“你抓紧桌子,不要放松。”
展梦白抓了桌子,道:“你呢?”萧飞雨却已奔了出去。
那船家夫妇两人,跑来跑去,想是在抢救细软,船娘哭着道:“孩子的爹,看牢两人,叫他赔船……”
话未说完,船已全沉下去,展梦白在水面望了最后一眼,只见湖水滔滔,身子便也往下沉落。
但是他手里紧紧抓住木桌,本来还可浮起,哪知波浪一涌,他突然脚下一紧,仿佛有人在水底拉他的脚,立刻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湖水,当场晕了过去。只见那木桌随水飘流,他的人竟浮不上来。
此刻已有两三艘渔船,远远赶了过来,几个年青力壮的渔夫,精赤着上身,不等船到,便跳下水去。
萧飞雨随波飘了几飘,也喝了几口湖水,才被人救上船去,那船娘见她衣服华丽,早已跟定了她,要她赔船,将萧飞雨救上船去的也是她,又忙着替萧飞雨呕出湖水,灌下碗姜汤。
水上人家,本是声息相通,许多船都围了过来,萧飞雨张开眼睛,四下一望,见到许多个人头,都在含笑道:“好了,醒过来了。”
她才知道自己未死,轻轻笑了一笑,道:“他呢?也救上来了吧?”
船娘道:“客人?阿拉只救上侬一个。”
萧飞雨大惊之下,翻身坐起,目光四扫,果然不见展梦白的人影,颤声道:“你……他……你没有救他?”
那胖船娘嘻嘻一笑,心想:“那小子一身破衣服,救了他也赔不起船。”目光四下一望,突然发现自己的丈夫也不见了,大惊之下,干叫了两声:“孩子的爹,孩子的爹……”又嚎了起来。
有人便劝说道:“胖大嫂你放心,牛大哥水性最好,太湖里几百条弟兄没有赶得上的,他还会出事么?”
又有人道:“牛大哥若会出事,我们这些人早就喂了王八了。”那船娘听了,哭声果然小了下来。
萧飞雨木然愕了半晌,挣扎着爬到船边,就要往下跳,那船娘虽然心慌,却仍未忘记要人赔船,一把拉住了她,道:“侬要到啥地方去?”
萧飞雨气力未复,全身虚软,心口作恶,挣了一挣,竟未挣脱,口中道:“你的丈夫水性好,我的……我的他却不会水性……”
一面说话,一面已流下泪来,大声道:“你不放我找他,我将你们这些人一齐杀光!”
这些渔人哪里见过这么凶的女子,有的在暗中笑骂,有的却安慰着道:“不要紧,吉人自有天相,好人死不了的。”
有的却已脱下衣衫,又要下水,道:“姑娘你等着,我们去找。”
只听轻轻几声水响,几个人便没入水中不见,萧飞雨一心想着展梦白,竟忘了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