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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丢下不理。姐姐这般伤心自苦,父亲见了只怕要跟着难受。”
阳杺一边说着宽慰的话,一边拉着阳槿往一旁走。
书房东边靠墙搁着的两张朝西的胡椅,阳杺拉着阳槿过去,让她坐在胡椅上,自己则坐了另外一张。
待坐定后,阳杺便开始打量阳槿。
阳槿呆愣愣的,由着阳杺拉着她,也不见她哭,也不见她开口说一个字。坐下了也只是发呆,不见一丝生气。
阳杺见状,不免又是着急。
“姐姐憋着心事不说,只自己生闷气,怕要憋出病来。”阳杺试探道,“若可说与旁人,不妨讲给我听。我虽笨拙,话还是能听得懂的。”
阳槿闻言,往阳杺那边扫了一眼,眼神却慢慢吞吞,打不起什么精神。
阳杺抿了抿嘴唇,低声道:
“若有什么不好让外人听的话,姐姐也可放心说出来。我素来嘴严,今儿在这里听过就罢了,断不会传出去让人知道。”
阳槿嘴唇翕动,终还是忍住了没开口。
她早就缺个人来陪着说话,然而毕竟还是不好开口。
一来高氏是二人生母,议论高氏的话不该由她说,更别提在阳杺面前议论;二来阳杺是否可以理解自己,阳槿心中也没底,万一阳杺跟阳楌一样偏袒高氏,自己心中岂不更憋闷不平么?
阳槿也不打发阳杺,由着她在一旁坐着,自己也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发起呆来。
刚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不该责怪高氏。即便高氏有千错万错,终归是她的母亲,阳槿没有资格议论,也不该心生不虞。
若这样的心事被人知晓,怕都要说她不孝罢?
可她就是不能原谅高氏。
这种怨恨是从何时而来,因何而起的呢?阳槿细想了想,渐渐理清了头绪。
说起来,阳曦自尽次日,高氏进世屋哭灵,阳槿便莫名地觉得不自在。彼时她以为自己心中有执念,将父亲的死怪在了高氏头上,这才不愿理高氏,看也不看一眼。
她心中虽有怨念,然而高氏毕竟是她生母,阳槿心中反复劝着自己,告诫自己不该如此,气了一阵子也就淡了。
直到后来被阳楌训斥,阳槿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自己愈发不想看见高氏。
阳楌先是说阳槿为人子女,不该对父母心存怨怼,接着给她讲了阳曦自尽当晚的事,说高氏几次闹着要自尽,好容易才被人拦下来。
“母亲心中有多懊悔,你还不知道。”阳楌责骂一番后,耐心劝阳槿道,“当时母亲嚷着要殉葬,闹得十分厉害,内室里围着七八个侍女,谁也不敢出去,生怕一时没看住,让母亲寻了短见。后来一见母亲坐起身子要穿鞋,众人就赶忙上前将人按住,闹了大半夜也没安生。”
听阳楌说前头的话时,阳槿还隐隐自责,听了后面的话,她猛地醒悟过来。
高氏根本就没想死!
哪有要寻死的人还记得穿鞋的?
高氏要是如阳曦一般,换了身干净的素色衣裳也就罢了。她从床上爬起来,头发都没说要梳,难道还有心思穿鞋么?
阳槿抿着嘴不说话,由着阳楌在她耳边絮絮叨叨,不免又想起那日哭灵的事来。
当时高氏闹着自尽,也是先嚷了一声,并不是一头奔过去撞棺。
再说阳曦入葬那日,高氏也是哭着喊着要殉葬,可她身边早围了一群人,都盯着她怕她出事,哪能给她殉葬的机会?话才出口,便有人将高氏紧紧拉住。
阳槿越想越心寒。
若自己害死了至亲,怕一时三刻就悄悄自尽了,断不会嚷嚷出来,更不会在事后认真和人唠叨,生怕旁人不知道她曾有心寻死。
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高氏却天天挂在嘴上,还不是为了图个名声,怕当日的事传开,众人都怪在她的头上么?
彼时有人拦着,如今可没人拦了,真那般悔恨,还有心思跟人数落阳槿态度不佳么?随随便便就能如愿。
阳槿虽然想得通透,心中却蓦地疼了起来。
母亲竟这般不堪,若说是母亲惹恼了父亲,逼得父亲自尽,阳槿深信。
不管父亲为何而死,如今看来,都是不值。
然而这些话她只在心里想过,连阳楌屡次责骂,阳槿都只默默受着,一句也不反驳。
也不知是可怜自己,还是念着母亲生养的恩情,阳槿心中虽恨,却不愿众人都厌弃高氏,更怕高氏真的跟着阳曦去。(。)
第二四七回 欲语难()
冬月里,高阳国的讣告终于入燕。
摘星和采月听见了,竟不约而同想起阳筱这两月的异常,心中均十分不安。
采月虽然愚笨,却不是傻子,只是嘴拙口快而已。至于摘星,更是一个有心人,比旁人要沉得住气一些。
讣告说得清楚,阳曦是九月里薨逝的,算算日子,正是阳筱进东宫前几日。
好巧不巧的,阳筱往八凤殿走了一遭,红着眼睛出来,之后便一直闷闷不乐,若不是因为知道了阳曦的死讯,还能是因为什么?
讣告抵燕这日,阳筱将二人叫了过去,告知了阳曦的死讯。
摘星倒还罢了,不过有些伤心,流了一会泪,采月哭得倒凶。
因心中有所疑惑,也怕采月把阳筱给哭烦了,摘星忙告了罪,带这采月回到摘星自己的房中,又拿帕子又倒茶水,轻声哄她不要乱了规矩。
“夫人哭得,你我可哭不得。”摘星轻声道,“你我都是陪嫁入燕的奴婢,哪敢还惦记着旧主?私下里哭一会子也就罢了,千万不敢在人前落泪。”
采月哭声渐止,却仍旧淌了半晌眼泪。
待泪也稍稍止住之后,她才叹了一口气,问摘星道:
“你说,国主那么好的人,怎么忽然就没了呢?”
摘星有意提醒采月又失言,但看她哭得伤心,一时也不好开口。左右也是在自己屋中,失言也仅此一回罢了,若采月再有错失,自己再提点两句也不迟。
“国书里说是急病。”摘星轻叹道,“我瞧着高阳国主平日身子也是好的,许是痢病一类罢?这人生无常,对众人皆是一样,哪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呢?许多时候,偏是那些恶人活得更久一些。”
采月并没意识到摘星称阳曦为“高阳国主”。
她略想了想,不知摘星口中所说“好人”“坏人”要如何界定,但她也不纠结于此事,继续议论其阳曦之死来。
“我瞧着国主身子也是很好,且高阳又有长老,又有巫医,更有许多医官在那里守着,便是痢病,也不难治罢?”
采月说着,略顿了一顿,忽然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
“怎么我觉得夫人早两月就知道此事了呢?就是九月廿二那日去东宫,太子妃殿下把咱们支开,只留了夫人在正殿里头,二人说了半晌的话。待夫人出来,虽重新匀面敷粉,却仍旧看得出是哭过了的,鼻尖红红的,眼睛也肿得好高。”
摘星也早想到这点,却不敢宣之于口。也因如此,她才怕采月哭丧令阳筱心烦,急忙把采月拉了出来。
听见采月也说怀疑,摘星未免有些懊恼。自己方才拉了采月出来,似乎有些欠考虑了。阳筱跟个人精一般,最会察言观色,保不齐现在已经知道她有疑心。
若被阳筱怀疑了,之前一番“投诚”也就白费了功夫,下场依旧难料。
摘星听见采月说,忙正了颜色,轻声呵斥采月慎言。
“这屋里只有咱俩,我才敢说心里话,在人前自是一句也不敢说的。”采月眉头似蹙非蹙,眼中有三分怅然,竟当真不再说话,就那么发起呆来。
摘星见了,心中又有些不忍,她迟疑了片刻,终于下决心开口。
“你说的我也曾疑心,只是夫人不提,这事你就要当做没有一般,跟我也不该说这么许多。”摘星摇了摇头,颇为无奈,道,“你也该有些城府了,才刚说哭就哭,也不怕烦着夫人。”
采月知她言下之意,闻言不禁瘪了嘴,心中生出两分惶恐、两分忐忑。可她的性子终究是憋不住话,尤其摘星对她说了这么一番推心置腹的话,采月哪里还会对她隐瞒?
几乎想也没想,采月就问出口了口:
“既然夫人早知此事,为何不告诉咱们?”
“夫人提前知晓,并不告诉你我二人,也是规矩如此。咱们既已入燕,往事便该都抛诸脑后,哪有还为高阳国主哭丧的道理?”
采月眼圈一红,低声道:
“国主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