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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承肃闻言不禁敛起笑容,他双眉紧锁,口唇也是紧闭。
待沉思了片刻,他长长吸了一口气,重重地叹了出去,摇头无奈道:
“瑄哥儿封世子是迟早的事,我愁的倒不是这事。实是因为另有一件烦心事,虽有心说与你听,却怕引你忧思,伤了身子。但若不说,我又实在放心不下。”
见他说得如此认真,阳筠忍不住追问。才问了没两句,武承肃便把外头对圣旨的议论说了。
彼时魏国盗匪才刚搅起风浪,这浪尚未溅到东宫的墙根儿上,只是临水城内对圣旨有褒有贬,便足以让武承肃忧心。
“若这些人长恶不悛,虽蒙恩赦却不思悔改,反而闹出些什么事来,那么此番大赦天下非但不能挽民心,怕倒要令天下人心寒了。”
“如今已过一月,外头可有什么不妥么?”阳筠问道。
“临水倒还安生,”武承肃神色稍缓,锁着的眉头却未打开,“附近的城乡并临近的几个属国我也有留意,均遣人去探查了一番,倒也没听说有异,只是”
“只是东边虽安,西边易生风云。”阳筠幽幽道。
武承肃闻言抬头看了看阳筠,轻轻握了她的手,苦笑道:
“那老狐狸实在狡猾,连我都觉得这般大赦未必是好事,他哪能不把握时机加以利用?父皇在他那里跌了不止一个跟头,早些年本欲借机伐魏,不想被梁国那个舌灿莲花的萧长经说服,竟错过了时机。也不知周道昭使的什么法子,竟能让萧长经来替他说话。”
阳筠不禁好奇,问武承肃道:“天下还有这般能言之人,竟说得动父皇不出兵么?”
武承肃笑得愈发无可奈何。
“彼时我也年幼,哪里知道许多?只是过了几年魏国日渐强大,引得父皇不满,这才听父皇骂那萧长经,知道从前竟有这么一段故事。至于其中底细,我并不知晓,见父皇时常为那萧长经砸杯子,也就不好去问了。”
阳筠咬了咬嘴唇,虽没见过那位巧舌如簧的辩才,她却隐约觉得此人不同一般。
那萧长经显然与周道昭有所结交,抑或是梁国早结下了魏国,不然他也不会偏帮了魏国,狠狠坑了武岳一把。无论是哪一种,他日周道昭起事,梁国与萧长经怕都要搅局。
武承肃也作此想,可与萧长经比起来,他更忌惮的却是周道昭。
见阳筠蹙眉,武承肃怕她多思,忙说了句“多思无益,当谋事起”,便揭过这话不提,转而说起武承训与阳筱的婚事来。
武承肃笑道:“听人说高阳那边已准备妥当,宁王府内也早收拾了出来,只等到了吉日,承训便可启程往高阳去了。”
原以为说这话可令阳筠分心,哪知道她把燕、魏、高阳想在了一处,忽然听他提阳筱,心中竟愈发异样。(。)
第一八七回 半忧喜()
阳筠想着燕、魏之间的事,不禁又想起了周道昭处心积虑,硬是逼得周绎不得不反。
那老狐狸倒真好命,能有四个儿子随他挑挑拣拣,这个不要了,还有那个可以顶上。可怜了周纪其人,原本也是个俊秀公子,竟被父亲当了弃子。
也不知傅天瑜是不是个通透的,有没有看出周道昭的打算,若看出些端倪,又都告诉了周纪不曾。
阳筠轻叹了一口气:以周纪那般浮华不实,兼之其自傲的性子,若他得知自己为父亲所弃,还不知要如何堕落不堪呢!
周道昭确实有本事,他那般汲汲营营,本也无可厚非。只是因为他图谋大业,累得她们姐妹的终身就这样阴差阳错起来,阳筠实在不能释怀。
她如今倒还罢了,太子对她实是真心诚意,不知筱儿今后与宁王世子能否一心,做一对欢喜夫妻。
阳筠略收了心思,与武承肃讲起阳筱的大婚来。
武承训在宁王府内早有了自己的院子,只是如今大婚乃是奉陛下之意,求娶的又是高阳王主,宁王府不敢稍有怠慢,竟将世子从前的院子足扩了三倍有余,直与后头马氏的正房一般规制。
看着偌大的院子,武承训只觉心中似喜似忧,当真是五味杂陈,说不清的焦灼不安。
马氏看在眼里,心中不免着急,只得时常叫了武承训过去,耐心地说些夫妻相处之道给他。
“这些道理十分浅显,只是非亲历而不能悟。”马氏十分耐心和气,柔声道,“待二王主入宁王府的门,你行事要多替她考虑,万不可太由着性子,伤了二王主的心,更折了东宫的脸面。”
武承训闻言只觉好笑。
“母亲未免过虑了。儿子素日最是小心不过,又能做出什么事情,竟会累及东宫颜面?然儿子于夫妻之道一窍不通,母亲方才所言无异金玉,儿子自当慎重待之。”
虽然心中不以为然,但面对母亲殷殷教诲,武承训还是摆出了十分恭敬的态度来。
马氏哪能不懂他的心思,可是武承训把话说得妥当,她也不好当面拆穿,只能变着法子想让他转性,不时念上两句夫妻之道之类,盼他能端正已心。
时日一久,武承训也隐约猜到了母亲的意思,然而要他如今安下心来实是艰难。
二王主尚未入燕,谁知道她是不是跋扈的性子,城府深不深?说甚么扶持、尊重,在大婚之前都不过是空话,还不如纸上谈兵的那些人,至少有兵书作为根据。
可母亲认真说着,武承训便认真听,母子二人均知道对方心中有数,却谁也不说破。
寒食三日出门祭扫,之后便是清明。
万物清洁而明净,皆生长于此时,实在是踏青的好时机。
因武承思不在都中,武承训忙着置办大婚的屋子,柳克明又在家中闭门苦读,把个仇灏可拘坏了。好容易挨到上巳节,他再按耐不住,竟进了宁王府里头,非要把武承训拉出去不可。
武承训彼时正在自己的院中看人挂灯,听说仇灏仗着脸熟径直进来,不禁有些无奈。
“仇公子正往这头来,眼瞅着就要到了。”说话的是武承训院中的一个小厮,名唤四平的,“奴才们没用,说了世子爷如今忙着,还是拦不住人。”
武承训淡淡说了句“无妨”,便摆了摆手,示意四平下去。
四平应诺,按规矩给武承训行了礼后退下。这一路他都忍不住苦苦寻思,奈何他所知有限,实是百思而不解。
世子爷素来交友不多,只几个常来府上的公子罢了,从前世子与仇公子相交甚好,怎么如今十次竟有九次不爱见他?四平正在心里想着,迎面便碰上了仇灏。
“仇公子来得可巧,世子爷正在院子里头看人挂灯呢!”四平笑着唱喏后道。
“这倒真是巧了,”仇灏说完,便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这帮兔崽子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近几次他登门,竟都被挡在了外头。要不是今日他不管不顾,下马便直接往里冲,怕还真就进不来这宁王府的大门。
这四平显然是见拦不住了,才一路跑过来通报的,才刚在大门仇灏就看到了这兔崽子的影子,这会儿他却非要装作才碰见的样子,还有脸说自己来得巧。
想起自己三番五次被挡在大门扣,仇灏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些人定是奉了谁的命,教挡住他不让进,否则单凭几个下人,谁敢真的去拦他?
四平一路通报,又在这里碰到,可知其分明是去告诉武承训了——莫不是武承训有意躲他?
想到这里,仇灏不禁发起慌来,急忙往世子院中去了。
及二人见面,武承训只说眼下确实事多,因脱不开身,才叫人在门上拦着他。
“我最怕就是你来。”武承训无奈笑道,“你总是备好了酒菜才来叫我,我推是推不掉的,只得跟着你出去。可是我酒量不好,没吃几盅就要醉,第二日更要睡上一整天,实在难受得不行。”
“睡便睡了,又能怎的?”见武承训说得坦诚,仇灏自然安下心来,又如往常一样随意起来。
“从前不过我自己难受两日,也便罢了,如今可是不行。”
武承训说着,把阳筱即将入燕的事提了,又说自己有意多读书,将来要入朝做一番事业。
“左不过这一年,待二王主嫁入我家,便要去尝试一番了。”武承训叹了口气,道,“我书读得尚不如克明,如今哪还有工夫跟你饮酒踏青?”
“安稳做个世子也便罢了,书读得再多,你不也要做王爷么?”仇灏颇为不解,直言问道。
武承训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