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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不敢南渡。彻底截断匈奴右臂战略,也终于有机会实现了。”刘彻眸中的光微微闪动:“朕未想到,竟就是那一次偏心使然,不到十年间,汉匈异势竟至此。”
刘彻的话惹得张骞胸中涌起一阵澎湃,鼻子微微发酸,不禁想起自己在匈奴,饱受三年折磨与屈辱,如今也都化作大汉连接西域的助力。
刘彻踱至窗前,听着殿外傩舞鼎沸的鼓乐与欢歌,轻轻启开窗,一阵冷风从远空席卷而来。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长安城中熠熠闪烁的繁华灯火,不禁忆起了多年之前在建章宫的角楼之上与他相遇的情形。记忆中那双明亮又清澈的眼睛,如今是否也已是积满了尘埃。
“这些年,戎车六征,几乎也未能在长安守过岁……”他目光悠远,望着高阁之下,满城犹如璀璨的星海闪烁的灯火,唇边不禁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来。
“长平、长安……长平安……”
如此,便是对你全部的期许了。
身后的门缓缓地启开来,中常侍春陀引着皇长子刘据进来。刘彻的思绪还沉静在回忆中,身后的小人儿已经对着他行了叩拜之礼。
“父皇,母后要据儿来告知父皇,驱傩典已完毕,马上开宴了。”
“知道了。”他从回忆中抽身,转过头来望向殿下的刘据。
那孩子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却始终低着头,目光始终不与他对视。
“还有什么事吗?”他又问了一句。
“没……没有了。”刘据微怔,又向着自己的父皇行了一个大礼:“儿臣先行退下了。”
说罢,起身又随着中常侍退出阁去。
“朕是否就这样可怕,让这孩子总是这般的谨言慎行的。”刘彻望着那稚嫩的背影消失在门廊处,不禁叹了一句:“当真是子不类父,倒是像足了她母亲和舅舅。”
“皇长子年纪虽小,却已是礼数周到,听闻汲黯大人说皇子敏思好学,尊师敬友,已是非常难得了。”张骞在身后应道。
刘彻转身望向楼宇之下,那个稚嫩的身影,缓缓隐入人群中去,轻声道了一句:“他打小性子就过于和柔,与她母亲一样温吞。朕怕他以后会被人欺负……”
刘据在楼阁之下与春陀拜别,便一个人匆匆向前殿寻卫皇后去。岁旦之夜,未央宫中四处都是热热闹闹的。他一个人出来,身边有没有跟着护卫,矮矮的个子在人群中穿梭也极不起眼。
他离开时,卫皇后嘱咐他快些回去,开宴之前还要向宗庙上香祷祝,于是便加快了脚步。却不想跑得过于匆忙,一个转头竟碰上二皇子刘闳。两人迎头撞在了一起,纷纷捂着脑袋跌倒在地。
“闳儿!”远远跟随在二皇子身后的王美人见状赶忙上前来,一把抱起刘闳护在怀里,对着面前的刘据怒目而视。
“大皇子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想要了闳儿的命不是?他年纪本就比你小,怎禁得起你这样蛮撞!”王夫人抱着怀中痛哭的刘闳,心疼地去看他的额头上被方才一撞鼓起的一个小包。
刘据自己摔的也不轻,却慌忙地坐正起身来,向着王夫人赔礼:“让我看看……”
探向刘闳额头的手被“啪”的一声打落了,刘据错愕抬眼,只见一双美丽的明眸闪烁着火花,怒不可遏地望着他:“若是因立储在即,朝中人又皆言我的闳儿更像陛下当年,才令大皇子有如此怀恨在心的话。大皇子大可向着我来,万不要对着我儿子出手。”
“据儿不是故意的,夫人,据儿给弟弟赔礼了。”刘据慌忙朝着王夫人怀中痛哭不已的刘闳,拜手致歉。
“哦?像当年的陛下啊……”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浅笑。
刘据还未抬起头来,便被一只温暖的手,从冰冷的地面上拉了起来。刘据忐忑着抬眼望去,只见皓月余晖落在她月白色的大氅上,显得素净又清冷。
“原来是王夫人和二皇子闳……”她微微朝着王夫人欠身一拜,目光落在王夫人怀中早已哭花了脸的二皇子刘闳身上,嘴角立即漾起一抹轻佻的笑意:“不知陛下当年若是被人撞了一下,是否也会哭成这个样子。”
王夫人还未开口,她便已伸出一方素绢擦了擦刘闳眼角的泪痕,又将绢帕递到了刘闳的手中:“二皇子可当真像你父皇吗?”
刘闳一听,忽然间噤声不哭了,只是一张小嘴还是撅着老高,不去看眼前的刘据。
“皇后娘娘命我来寻皇长子,现行告辞了。”
刘据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身边的人拉着,离开了那是非之地。
“姐姐……”他的手一路被攥着,原本慌乱的内心也渐渐被抚平了下来,抬首望向身边的人:“姐姐是何人?”
那人垂眼望他,唇边带着云淡风轻的笑意:“我是皇长子的表姐,广云郡主。不过我怕鲜少入宫来,你大约是没有见过我的。”
“是母后要姐姐来寻我的吗?”他怔怔望着她:“我们现在好像不是去向前殿的方向。”
“我只是想个说法帮你逃脱的借口罢了。”她停下来,望着那双清澈的眼睛错愕地望着自己,不禁笑道:“皇长子与你那表兄可当真是不像,方才若是他碰上了,定不会要那王美人占了便宜去。”
她虽提及姓名,可众多皇亲国戚中,刘据第一个想到的,只有他那个桀骜不驯、卓然不群的表哥——霍去病。
“去病哥……”他轻吟了一句,又不禁仔细回想了一番,恍然道:“他今日似乎未进宫来,也许久未见到他了。”
“许是有自己的事吧。”她叹了一句,轻轻地松开了他。
“皇长子知道去前殿的路吧,广云就不一同过去了。”
刘据闻声微怔,半晌才回过神来,抬手朝着面前人揖了揖手,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去了。
身后人望着他孤零零的身影,终究汇入那一片热闹声中去,不禁抬头望着当空明月长叹了一口气。
“你这个人,究竟是去了哪儿?”
陇西军营岁旦之日原本也是一派的热闹,将军下令分麾下炙,兵士们本以为可以饱餐一顿,却不想庖厨厚此薄彼,有人分到了大块的炙肉,有人却只有几块烙饼而已。兵士们大多是粗人,从军也不过是为了一口饭吃,如今面对如此“不公”,自然是不愿意,三五成群追到了后厨去讨个说法。
厨子更是冤得很,忙跟各位解释,食物都是根据鹰击将军赵破奴的指示分配下去的。
“赵将军怎能如此厚此薄彼?同样是提着脑袋上战场的,凭什么别人吃肉,却要我们吃饼!”
庖厨自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了,吓得直哆嗦,老远瞅见赵破奴恰巧经过,赶忙撵了上去,高喊将军救命。
赵破奴见一帮兵士气冲冲向他围了过来,心中暗骂了那让他背黑锅的始作俑者几句,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强行给自己振了振气势,明知故问地吼道:“不去吃饭去,都围在这里干甚?”
“赵将军,这饭没法吃了,如此厚此薄彼,好酒好菜都送去将军帐中,朝廷给的粮饷是否也被将军们截留去了?”
“放屁!”赵破奴骂了一声:“将军是什么人?会盯着你们盘子里面的三瓜两枣。”
“素闻飞将军常与士兵同吃同饮,爱兵如子。大将军更是常将陛下的赏赐分给军中兵士们,怎得我们的将军偏是如此厚此薄彼,实在是难叫兄弟们信服!”
话音一落,身后一派云集响应之声。
赵破奴背后直流冷汗,正要开口吼几声稳住军心,身后忽然响起一声不合时宜的冷哼。
“谁跟你们是兄弟?”
一只胳膊担在他的肩上,赵破奴只觉得脖子后面的冷汗,刷刷地往下流,真想转身去捂住他的嘴巴,将他那张烂嘴巴从风暴的中心拖走。
“喏……”身边人似乎不以为意,抬手在赵破奴的肩上拍了拍:“这样的,才配跟本将军称兄道弟。”
一众将士见是骠骑将军霍去病,纷纷低下头去,虽不言语,却也是各个一脸面服心不服的怨气。
霍去病松开赵破奴,行至方才带头闹事的一个士兵面前,忽然抓起他碗里一块仅有的烙饼来,转手就扔给了伙房喂养的那只柴狗。
“将军!你……”士兵猛然抬头,愤怒地望着面前的霍去病,可碍于官阶,一腔怨气中硬是化作一声敢怒不敢言的叹息。
却未料想,霍去病却在此时悄然靠近,轻声在他的耳边问了一句:“饿吗?”
兵士诧异,半晌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