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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家国兵马8()
武功尽失有什么可哭的呢?不过是因缘所生法。能练成的就能毁坏,甚至这个肉身都有毁坏的时候,有什么可悲哀呢?
在雪慎看来,都属自然。所以,世间种种障碍不住他,也牵绊不了他。
他从外到内,都是凉的。像她第一次在金城谷底找到他时,一身月白,没有温度。
一个时辰过去了,热气自两人身后生起,骊歌舒了口气,倚在雪慎膝前,小声问他:“好些了吗?”
雪慎微微笑,摸摸她头。
未干的湿发披散下来,微醺的酒意早已蒸发。
清醒半分,便懊悔半分。
雪慎何尝不在意她?但她总要去折腾他。总要他有所证明、有所表示,她才满意,她才心安。
这是女人的局促,也是女人的幼稚。
骊歌不好意思:“师父,我再不这样任性了。”
“嗯,这一刻清醒了不任性了,隔天喝了酒又迷糊了,小孩子。”说到小孩子,雪慎也心中一软,抬手拂了她额前发丝:“不怪你,是我伤了你。”
他由着她倚在怀间。那是令人温暖的所在。不过片刻,骊歌仿佛做了个很长的梦。
在梦中,你不是浮屠,我亦不是公主。
你舍掉那青磬红鱼、九龙华盖,我抛却这三军统帅、富贵王权。
我把这一身盔甲脱下来,你将那断尘念珠收起来。
我解下高束的发丝,就像这样,轻纱幔帐,在你的菩提树下,在你的明镜台上;
我匍匐在你身前,长发如瀑,逶迤如水,我也用如水的眼睛汪汪望着你,映出你的绝世出尘……
可是,可是,又如何能够,如何能够?
扶依世道、净化人心、悯念众生、证得菩提,是你毕生之愿,生生世世之愿。
你的弟子,说要跟着你,生生世世走下去。
我虽叫你师父,其实却不能,不要说生生世世,即便此生此世,也不能如愿……
雪慎知晓其意,叫了声“骊歌”,正欲阻止其胡思乱想。却见骊歌回过头来,莞笑澄亮似月,双眸漆黑若星,目光中并不杂染世俗之欲,神魄一片清明。
雪慎暗道:她年龄尚小,慧根其实极佳。我怕是多虑了。
他不忍再言,只轻轻笑道:“回去吧,不要着凉。这湖有些像米心湖,可惜没有芦花,此刻我也没有琴。”
骊歌的眼中放出光来,若芦花江边朝露一般,盈盈然、闪闪亮:“师父,等你的毒解了,我取回漪绿笛,你带上扶风琴,那时我们再合一曲。”
她充满希冀的样子令雪慎心中不忍,微微一笑,算是应允。
骊歌乖巧地回了房间。
暖香熏衣,温泉沐浴。热水泡得四肢舒展,随着舒展开来的还有眉头和心情。
其实,哪里有什么可忧愁的呢?
他在你身边,你能得到什么?他不在你身边,你又能失去什么?
一切,不过是自心的感觉罢了。
我们都是自己在造作自己的一切欢喜和悲伤。
不过,在世俗中人看来,造作欢喜总胜过造作悲伤,就像好梦总比噩梦来得可亲罢。
骊歌缓缓地起身,两名贴身侍婢为她披上衣衫,擦干湿发。她们聪明伶俐,甚合主心,骊歌才移步到寝殿,她们已端上来一盏浓稠甜腻的桂圆红糖奶羹,又把红铜炉火往公主近身挪了挪。
骊歌尝了半口,忽道:“雪慎师父那里谁在侍候?”
婢子回道:“师父不要女婢们近身服侍,欢哥和鹦哥在那听差,不过师父很少使唤他俩。刚刚奴婢们为公主准备热羹时,也备了一份送去为师父驱寒。”
“很好。”骊歌点头,“对了,师父什么时候说不要女婢服侍的?”
两婢子掩口轻笑:“从公主住进府中就一直这样。那天早晨,梨儿、杏儿进去给雪慎师父整理被褥,师父就说了不让婢子们进他寝殿。两个小丫头为这事还担心了半天,怕公主知道了怪罪,奴婢就忙叫欢哥和鹦哥过去了。”
骊歌也抿嘴笑:“前段时间府中太忙,我倒没留意这事。你们都很不错,明儿起月俸银子再添二十两。明日我要远行一趟了,去备些上好药材吧,解毒的、补身子的,都装上一些。”
婢子们依吩咐去了。
骊歌吃了盏奶羹,全身暖和起来。她想去看看雪慎,心念才动,却瞥见案头一册黄卷,侧有小楷,方正端严,十分好看。
骊歌抽出来,见是《大唐西域记》。那是太宗年间的成书了,历经几朝战乱,居然能安静地呆在这里。
骊歌隐约知道该书来历,玄奘法师沿途记录,由弟子辩机整理成书。
她信手翻开,看得两页,不仅为该书文辞优美、谨严流畅所吸引。读过摩揭陀国一章,那烂陀寺的盛况仿佛栩栩在目。
大唐的故事很多,数度进宫的骊歌也知道一些。
她原本以为辩机只是一个以风月案闻名的破戒僧人,像薛怀义、像惠弘,只是披着袈裟游戏在皇权身边的世俗人。
然而此刻,见过了辩机的文字,不禁对他的才华刮目相看。
高阳公主的眼光是独特的,并不像传说中那样宣淫放逸。
翻至文末的记赞,只见辩机颇为自谦的记述:
——辩机远承轻举之胤,少怀高蹈之节。年方志学,抽簪革服,为大总持寺萨婆多部道岳法师弟子。虽遇匠石,朽木难雕;幸入法流,脂膏不润。徒饱食而终日,诚面墙而卒岁。
不过百余字,骊歌读得一遍,再复一遍。贞观年间那个文采斐然、潇洒俊朗的僧人依稀跃然纸上。
那一刻,骊歌仿佛看到,正值盛唐的大明宫中,高阳公主头簪牡丹,耳坠明珠,绕过重重垂花曼帐,朝辩机回眸微笑;在红墙碧瓦的皇家寺院里,高阳满怀深情,将御赐宝枕赠给辩机。
但是,结局呢?
辩机与高阳爱过一场,结局却是何等惨烈啊!
那是纵情恣意的代价。骊歌深深为之心痛、惋惜。
合上册子,骊歌按捺住想要去看雪慎的心。
纵情恣意、不顾一切就是真的爱吗?
如果是,那这样浓烈的爱为何会开出恶花、结了苦果?为何会魂归两处、空余叹息?
偌大的宫殿中,华灯幽幽,案牍昏黄。骊歌在案前默默坐了良久,关于应该如何爱一个人,她还是不太懂的。想了良久,末了提笔,却是在花笺上写下两行小字:
——若是意真求朝暮,当转俗情为道心。
雪慎看得不错,她的慧根是极佳的。她的心,如清风朗月,如虚空明镜,并不着俗尘,不染浊欲。
第113章 昆山有鹏1()
(一)金翅鸟
中原萧索的冬来了。
在长安城里不觉得。唐皇君临天下,处处欣欣向荣,长安城是暖的。出了城,才发现河水已开始上冻,晶莹的冰棱子点缀了稀疏的树梢。
选在这个时候上路是欠妥的。昆山在北,更加寒冷。但骊歌不愿再等,也好在这一行人功力深厚,天气的影响便显得不那么重要。
雪慎、骊歌、雪源、伊湄四人一行,准备先回法门寺处理好事务,再向西北去往昆山。
法门寺叛徒雪通武功尽失,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按唐皇李适的本意,是要斩他示众的,为大唐复国立个威。但骊歌说:“杀一个废人有什么意思,再深的仇怨都过去了。皇上以仁爱治国,天下归心。”李适便也依了她,雪通活了下来。
如今,在押送的路上,众人还是顾了同门之谊,只让他随众走着,旁人并看不出他是他们押送的罪人。
午歇在一个小镇上。才到正午,天已黑了一半,冰冷的细雨绵绵密密,打在马车上桦桦作响。
一行人停下来,进了街边一个酒肆。
这店不大,布置粗犷,五人进来,见店中生意倒好,便选了僻静处,围坐一桌。
小二上了六盘小菜,速度很快,又盛来热乎的白米饭。
伊湄呵着双手,才端起来,雪通已拍桌叫道:“这么冷的天,不行,老子要吃肉,老子要喝酒。”
骊歌瞪他一眼:“你只剩了半条命,好好将息着,不要惹恼了我。”
雪通轻蔑地嗤笑:“老子还正想你杀了我呢,你敢吗?”
众人都不理他。
骊歌起身去往水袋里灌上热水,又拣了几片药材填进袋中,那是备在路上用的。
她复来坐下,雪通又道:“着啊,你也知道雪慎失了武功,抵不住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