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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生下来就跟着你们姓有何不可?为了个姓氏,你们敢冒这样的险,真是!”骊歌才言罢,见两人双眸晶莹,似含着极大的期许,似乎又忽然理解了这种基于儒家文化的观念,有时候姓氏、祠堂、牌坊是比生命都重要的。
两姐妹长在娼门,却守儒礼,也算难得,便道:“去远些等着,我问了他来告诉你们。”
囚车由一匹大宛良驹拉着,行进在队伍的中间。
雪通披散着发,垂首坐在车里。他穿着宽大的袍,贯穿双肩的铁链血迹斑斑。离得近了,仿佛都能闻到浓烈的血腥味。
“雪通。”听见骊歌叫他,这个双手沾满血腥的人,微微抬了眼皮。
第108章 家国兵马4()
那是一双灰白的眼,像将死之人,空洞、散乱,没有生气。他不搭理,又垂下头。
“雪通,你的两个女人现在在我手里。瞧模样,张姐姐有五六个月了吧,周妹妹恐怕快生了。我说得对不对?”
雪通复抬起头,眯了大半日,微微亮的阳光竟有些刺眼:“你耍什么花招?”
“把香毒的解药给我!否则,你那两个女人,还有未出生的孩子,就没命了……四条人命换颗解药,你不亏吧?”
“哈哈哈……”雪通的笑无奈又苍凉,“如果我不答应呢?我不相信你会伤害无辜之人。”
“哦?那我们就试试。”骊歌挑眉。
她的声音透着冷冽:“雪通,你也有天真的时候。我既领兵打仗,一场对阵就是死伤无数,哪一个不是无辜之人,哪一个又是该死之兵?”统领大军,数月征战,看惯生死,常见离分,这些都足以改变一个人。“你知道我有多爱雪慎,你就不可低估一个女人的心狠。但凡与她爱的人有关,她都会不惜一切!更何况,还是这么几条微不足道的人命,对我来讲,就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她调转马,扬起鞭子:“等着!我稍后送你两颗人头。”
征战会凝固一个人的血液,让单纯变得复杂,让天使化为魔鬼。两人四命,雪通不敢赌,他沙哑着声音:“慢着,我告诉你。”
骊歌寒面含笑,靠拢来。
“香毒的解药确实没有了。但是那是取北冥毒龙血所制,据说只有昆山金翅鸟的如意珠能解。法门寺中有本《摩诃迦留罗》,里面有详述,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雪通道。
“你莫唬我?既有医书所载,雪慎师父会不知道?”骊歌道。
“《摩诃迦留罗》不是医书,里面记载的都是些不常见的道术,雪慎不感兴趣的,当然没有留意过。”雪通道。
骊歌点头:“我且信你。”末了,她又问:“对了,你俗家姓什么?”
“嗯……?”雪通愕然。
“由得你说不说,大珠、小珠托我问的,不然你的孩子以后跟谁姓?”骊歌道。
雪通这才知道上了她的当。但是,也无所谓了,一败涂地,自身难保,哪里又会去生起强烈的害人之心呢?何况,大珠、小珠一路跟来问他姓氏,便是安心会护佑孩子好好过日子的。这对他来说,算是骊歌带来的最好的消息了。
雪通叹一口气:“我姓徐。你告诉她俩,好好教导孩子读书。如果两个都是男孩,因缘成熟,就送一个去兴教寺吧。”
他的回答也让骊歌愕然。
兴教寺原为玄奘法师住持,乃长安第一道场,雪通舍戒还俗,追逐五欲,临了了,却竟然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出家。
可见,人的灵魂与肉体,真是安放在不一样的地方。
如果两者归一了,是不是就能脱开五欲尘劳,如如不动?是不是就能慧性清净明畅,不再造业?
骊歌不知道。
她将话如实转述给大珠、小珠,两姐妹千恩万谢地离开。
她们为雪通难过,毕竟是枕边之人,但似乎这一切又早已在意料之中。好在,眼下的她们,还有自己的希望。
两姐妹扶着腰越过山脊,沉重的身子如村妇般普通。谁又知道,她们曾经是京城红极一时的歌姬?曾经是入大明宫伴驾帝王的绝色美人?
香帐中琵琶清音叮叮泠泠,沙场上杀伐喊叫震天激荡。
人生似乎落幕了一段故事,又即将以另一种姿态,去迎接另一段故事的开头。而众生,就在这样的一段与一段中,相似相续,起承转合;而生活,也在这样的一幕与一幕中,如露如烟,如梦如幻。
前面的已去了,再不可追;后面的还未曾来,也终将来。而我们拥有的,只有现今、当下。所以,一切的筹谋计划,都显得苍白、多余和徒劳。
可骊歌依然策马徐徐,满怀心事地走。
一边是大唐帝王,亲生哥哥;一边是回纥将士,十万大军。这背负的王朝霸业、苍生性命,焉能不提早谋划算计?是谁说已过去的可以放,未曾来的就不用思?
提起和放下,哪有那么轻松和简单!
所以,世间法与出世间法,能圆融焉,可兼得乎?
骊歌只得沉下心来。
回到长安,再次走进大明宫,她也会有新的身份,新的姿态。应该会和前三次又迥然不同吧?前三次,一次是公主、一次是刺客、一次是皇后,那么,这一次呢,谁知道呢?
权力的巅峰是瞬息万变的。前一刻风平浪静,后一刻也可能天塌地陷,快得措手不及,难以预料。
骊歌必须积攒起最大的力量,去迎接它,去掌控它。
(二)且休兵
双方的势力汇集在了长安。方正的古街道上金甲列队,纵横来去,令这个饱经战火的古城再次透着冲天杀气。
李适像主人一样,冠冕堂皇地住进了大明宫。
他欣喜地向随行杨问意介绍:“我一出生就在那儿,那里坤宁宫,那时母后的坤宁宫是宫里最繁华的地方。”“诺,那里,当年登基时,我就是沿着那扇门进去的,里面两边的大臣,密密麻麻跪了一地。”
杨问意默默听着,提醒他:“皇上,又回来了,你该自称朕了。”
李适满意地点头:“是啊,是啊,终于又回来了。唉,民间呆得久了,朕竟然还改不过口。”
在李适看来,这红墙碧瓦的皇宫禁城才是他的家,才是他本来应该的所在。就算没有那万里河山和至高皇权,就算只能做一个有名无实的挂名皇帝,他也只愿意住在这里。几经征战,烽烟四起,还是这个自小长大的熟悉的地方,能给予他心的温暖和寄托。这是人的惯性使然,历久难改。
李适踌躇满志地走,甚至规划着再次临朝的盛大仪式。在哪里升起华盖,在哪里挂上王旗,在哪里筑上屏风,又在哪里雕琢神鸟神兽,去守卫这失而复得的宫门。
杨问意跟在他身边不言,只意味深长地笑。
第109章 家国兵马5()
若李适用心,便能发现,今日的杨问意与昔日的川蜀一派之主已大不相同。他卸却佩剑,取了缠封,发带飘冉,长及腰身,一袭宽大的衣袍流光溢彩,是泛着金的紫红色,紫气东来,气度不凡。而他手中,依旧握着块温润的羊脂白玉。
行走在宫阶上,他悠闲地迈着八字步,微微昂着头。那是官居一品的儒士大夫派头,哪里像一个草莽出身的江湖人?
那是他的理想,光大金城派,富贵极人臣。
不过李适信他。几月相处下来,李适已能感到,他和雪通不一样。他虽爱富贵,却对九五至尊的宝座没有想法,或者说他并不想造反,只想和他的先祖一样,居功至伟,功业逼人。
要说起来,远居川蜀、执掌门派是多么地自由啊,何必去受那功名富贵的束缚?但是,人各有志,各人的满足点还真不一样,半分也勉强不得。
就像李适,哪怕只是在大明宫里有名无实地住着,哪怕只有一星半点的皇帝威仪,哪怕回纥胡骑还在一旁虎视眈眈着半壁江山,他在宫里住着,也觉满意,也觉舒心,也觉坦然。
李适在宫中住得有两天了,已开始着手换宫内的布置和人手,牟羽才带着军队进来。
窦文场还在远征潼关,身边杨问意提醒李适:“皇上,我们是不是暂居外面?等两方谈定了,下诏了再进来。眼下何必去惹那一群蛮人?”
李适露出难为情的表情:“这……这……,朕又还没称帝,自然是要等他们来商量妥定的。进来住一住有什么关系,他牟羽不放心,也大可进来住着嘛。”对这个自小在皇宫长大的君王来讲,享受还是第一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