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李善人指责的这话极重,阿俏与慧云她们听着都涨红了脸。
旁人一向尊敬静观师太,听见李善人这么说也觉得他说的有点儿太过了。张老板赶紧合了什轻声问静观:“大师,大师,您还有什么要说的,今天这事儿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在里头啊!”
静观师太抬起眼,目光在人群中缓缓扫过。她随即再度俯身,摇头说:“今天这事,是贫尼想得左了,此间的责任,贫尼愿一力承担。”
听见静观师太这样自承过错,这大雄宝殿里的怒意却像是突然被人煽了一扇子风的火,呼的一下高涨起来。
“大师这么做,是不是太草率了,今儿是佛诞日,会不会亵渎佛祖哟!”
“是呀,我们平时供奉西林馆的粮食米面,干菜时蔬都不少,按说西林馆不该这样糊弄我们。”
李善人在殿中的声音尤其响:“静观大师年事已高,行事已经有点儿糊涂了。她上回莫名其妙收了个根本不合适的徒弟,难道大家还没能看出来么?”
阿俏听了这话,心里微恼,可这时她根本顾不上李善人了。她赶紧上前一步,站到了静观大师身边,低声说一句:“师父!”
不管静观师太今天奉上空盘是什么原因,她与师父乃是师徒一体,她不可能在师父受人责难的时候就躲在一旁。
静观对阿俏的举动似乎觉得很欣慰,她转过脸,右手轻轻在阿俏的手背上拍了拍,冲她微微一笑,随即肃容转过脸,平静看向众人,柔和地开口:“今日之事,都是贫尼一人之错,所有后果与业报,都在贫尼一人身上。请诸位尽可以放心。”
“至于真正的‘辋川图小样’,与适才李善人所提及‘云林菜’传承之事,请诸位放心,贫尼在佛前发愿,定会在明年佛诞节之时,给诸位一个结果。”说到后来,静观的语气也渐渐硬了起来她虽然是化外之人,可是意志坚定起来的时候,也一样是十头骡子也拉不回头的。
此间乡民大多脾气很好,静观既然在佛前承诺,一年之后一定会给他们一个说法,多半不怎么再计较。大家伙儿口中嘟哝几句,表达了一下对今日佛前“素席面”的失望之情,便渐渐转身散去了。
只有李善人似乎有些得意,趾高气扬地来到静观面前,居高令下地望着静观师徒两个:“大师,您今天这真是自砸招牌,多年的清誉毁于一旦。明年佛诞,若是大家还见不到这‘辋川图’,您就坐实了乃是欺世盗名之辈,哼哼,看到时候您和您这位好徒弟,该怎么收场!”
说李善人背着手,一甩头,转身就走了。
待大殿中众人散去,惠山禅寺的住持大师缓步上前,来到静观与阿俏面前,舒出一口气,叹道:“静观你这又是何苦?”
静观则向住持大师行礼道歉:“今日之事,麻烦师兄了!说来教师兄见笑,我自以为精修佛法多年,声名等都是外物,我早已不萦于怀,唯独只执着在这一件事上。”说着,静观回过头,眼神慈爱,望着阿俏,“唯独在这一件事,我确实是看不开啊!”
阿俏见了静观的眼神,心头突然一动:她明白了。
当初静观曾经对她说过,她会力保阿俏成为“云林菜”的传人,“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所以今日静观在佛前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都是为了她么?
一时回了西林馆,慧云等人情绪都不高,向静观行礼之后,就离开了静观的禅房,各自回屋。
阿俏却在静观这里留下来,坐在静观对面的蒲团上,默默看着自己的师父打坐,等着静观开口。
“阿俏,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过了多久,静观缓缓睁眼,向阿俏发问。
父亲阮茂学?
阿俏一怔,她独自一人在惠山生活得久了,要不是小凡时常来信,她对家中的一切怕是都会感到陌生。
“我父亲是个读书人,是个文员”阿俏想了想,三言两语向静观描述了一下父亲。
“原来是这样,”静观平静地点了点头,“我见你厨艺这样出众,原本以为你是家学渊源,家中出过名厨,像是昔年我家一样。”
静观是出家人,她大约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有提过“我家”两个字了,此刻提起,舌尖上有些滞涩,似乎说得很是艰难。
只听静观放低了声音,小声续道:“当时我年纪很小,却执意想要出家。我跑去向父亲说,我说,我想学习佛法,我想住到禅寺里去,我听见师父们早晚课的木鱼声,心里就十分平静”
阿俏心想:果然静观师父天生与佛有缘,生来就有慧根。
“当时父亲听见我这么说,坐在对面呆了很久,突然就哭了,然后说,你若是住到尼庵里,会很辛苦的,父亲帮不了你,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候阿俏一抬头,正见到静观面颊上两行细细的泪水缓缓地淌下来。
“我原本以为,父亲会说,你若是出了家,父亲要怎么办,‘云林菜’又该怎么办?”静观面上的泪水不多,始终是两条细细的泪线。可是出家人四大皆空,这恐怕是静观心中所保留的唯一一点俗世的牵挂,唯一一点执念。
阿俏听西林馆的女尼们闲谈时说起过,静观师太的父亲,正是上一代“云林菜”的传人,静观师太是从他手里接过了“云林菜”的传承这的确很惊世骇俗,静观师太无论如何都是出家人,以出家人之身料理俗世里的这许多菜式,竟然还被当地人都接受了,当时那一段经历想必颇为曲折。难怪静观师太必须要保留吃“肉边菜”的习惯。
阿俏见师父真情流露,心里忍不住感动,开口轻轻唤一声:“师父!”
“当时我想得很简单,我对父亲说,不辛苦的,父亲,我不用你帮我。”静观始终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我那时确实觉得不辛苦。早课晚课,晨钟暮鼓,都是我真心喜欢的。”
“到后来,父亲还是点了头,送我来西林馆。我住在西林馆里,他就一直住在西林馆山脚下。那时候飞行学校还没有建起来,现在食堂的那个位置,就是当时他住的地方。那里的几眼灶,都是父亲自己用砖块砌起来的。”
“那时我在西林馆,父亲有空的时候就会上山来看我,听我做早晚课,看我听师父师姐们的吩咐去打水、砍柴、种菜我想让父亲好好看看,我一个人生活在西林馆里,其实比在家,比在他身边的时候要活得更加舒心、更加自在。这种生活,对我来说,不是吃苦,而是一种享福。”
“到了最后,我父亲终于信了,他望着我直点头,哭着说很好,说以后他可以不用再担心我了,然后他就告辞下山。”
“那天也不知是怎么了,鬼使神差的,我偷偷跟在父亲身后下山,想看他去做什么。我见到父亲一路下山,一路哭泣,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伤心,直到跟下了山,看到他来到山脚那几口灶台跟前。我听见他对着那几眼灶哭着说,他们这里以后都没有阿音了。”
静观师太俗家名姓里有一个“音”字。她皈依佛前,俗世的那个“阿音”,自然就不见了。
“那时候我才明白,其实这是我舍弃了父亲,而父亲为了成全我,痛苦地放了手。他原本一直希望我能继承他的衣钵,将祖辈留下来的东西能够再传下去。可是我却因为一个自私的理由,只想着我自己心中的宁静,而将我父亲的理想给打碎了。”
“从那一刻起,这个执念就在我心里扎了根,精修佛法多年,我到底还是没法将心底的负疚感抹去。所以我干脆在佛前发愿,一定要完成父亲的遗志,找到一个和父亲有着一样心性的人,将他小心翼翼呵护了一辈子的东西好生传承下去,发扬光大。”
“阿俏,现在师父能找到你,心里很满足。”
静观师太面颊上泪痕犹在,她望着阿俏,嘴角却情不自禁地流露出笑容。
“那天你做了一份燕窝,然后绷着一张小脸,小心翼翼地将那一盅燕窝捧上来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地就记起了父亲,记起他以前每做出一道经典的菜式,就会这样严肃地捧上来,然后满怀期待地看着我尝。”
“你说那是你的一腔心血,我是信的,因为我父亲也曾经这么说过。”
阿俏听了静观所述,心里莫名涌起一阵感动,赶紧低头向静观拜下,说:“师父请放心,我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满足师父的愿望。”
“不不不,”静观听到这里,激动地摇着手,急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