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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管事最恨他人说他的白发,旁边站着的奴仆听千晴此言,纷纷低下了头,恨不得扎在地里,免得被柳管家见到。
可那柳管家听了千晴的话,只‘哼’了一声,没再开口责骂。旋即走到瘦喜面前,道:“瘦喜,我让你跟着千晴,是要你看管他。你怎么反倒帮他作恶?”
瘦喜开口正欲开口辩解,忽见有一男奴跑了进来,对柳管家说了几句。
临庄主归庄在即,身为管家,柳管事忙得脚不沾地。他没空再教训两人,临走前,说:
“你二人今日不准再出房门半步,关一日禁闭。要不是庄主明日归来,你”
柳管家狠狠瞪了两人,拂袖而去。
当日,千晴闲闷,躺在床上。待到晚时,忽听得有人在外敲窗。
千晴一跃起身,问:“谁?”
“奴婢来送晚膳。”
千晴便开了窗子。便见门外站着两位比他大了几岁的姑娘,穿一身藕色素衣,手提食盒。
千晴道:“烦劳,多谢。”
其中一位女奴掩口一笑,她道:“有何烦劳的?相公明日要见庄主,才是真正的辛苦。”
大概她们这种身份的人,极少有可以单独与千晴说话的机会,是故没有立刻离开。另一女子继续说道:“我听其他姊妹讲,千晴相公与常人不同,日后是可以修仙得道的。相公,你方才是在房间里打坐吗?”
千晴不欲与她二人多说,只道:“我是被柳管家罚在此处闭门思过。”
两位女子见他言语冷淡,眉眼间尽是傲然,颇为没趣,便不再说话了。
等那两人走后,千晴知晓短时内不会再有人走近这里,于是右手掌心一番,忽见一只黑毛长腿的亮眼蜘蛛,突然出现在他的手心中。
“阿毛,”千晴用左手指尖摸摸它的头,道:“去把瘦喜叫来。”
那蜘蛛好似能听懂人语一般,吐了根细丝,从千晴手掌中滑下,悄无声息地钻出窗外。
第2章()
第二章
千晴房间西侧,有另外一间房。
此时瘦喜用膝弯吊住房屋的横梁,头朝下,悬空挂在屋顶上。
刚刚有人替他送饭,但瘦喜并没有从横梁上下来。他在想有关千晴的事情。
瘦喜与千晴从小相识。
千晴自小古怪。他二人还是流浪弃儿时,纯靠乞讨为生。两人年纪幼小,想要讨得果腹之食,着实不易。再加上有其他乞丐欺侮抢夺,日子过得愈发艰难。
偏偏千晴为人争强好胜,自己讨来的食物绝不轻易让给他人。哪怕对方是比他强壮数倍的成年人,也绝不屈服。
千晴总是会不顾一切地去抗争。有几次差点为此丧命,害的瘦喜被迫陪他一起被七八个流浪汉追赶,很不幸的是,跑着跑着正好赶上千晴犯了‘怪病’。千晴没有缘由地头痛欲裂,眼前一片模糊,站都站不起来。
瘦喜不得不拖着千晴一起逃走,很快被追上,两人被他们堵在巷子深处狠打。
很多事情瘦喜记得不那么清楚了,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天空气湿润,雾锁东南,从天而降淅淅沥沥的梅雨。下的时间长了,聚在地上,形成一道蜿蜒的小河。
千晴口中流出汩汩的鲜血,掺在小河中,稀释成一丝一丝的红线。
那一次瘦喜还以为他们不可能活过第二天。
然而两人性命比伏龙还要顽强,没过几日瘸着腿又走上街。瘦喜本以为经过这次,千晴会收敛一些,直到半月后,瘦喜脊背还青着时,他听说千晴将一位乞丐中的首领弄得死去活来。那人是千晴收拾的最后一个人,那时千晴才十二岁。
后来两人遇到柳管家。柳管家说他们有开脉的资质,虽不知柳管家是怎么看出来的,但最后两人皆被他捡回临家庄,待日后开脉,由少庄主定夺二人命运。
在临家庄的这几年,千晴性格愈加桀骜不驯,惹得柳管事大发雷霆。可瘦喜已经不再拘束千晴。
因为千晴的怪病越来越难以控制,到如今几乎是每隔五天,就会头痛一次。
痛到千晴会说:
“不知还有多久好活。”
瘦喜也怀疑,这样剧烈的疼痛下,人究竟能忍耐多久。
正想着事,瘦喜突然见到一只吐丝的蜘蛛从自己下巴滑了下来,落在眼前。一人一蛛相互对视,瘦喜鼓起脸颊,用力一吹,将那蜘蛛吹到远处,方才松腿,落在地上。
一路小心,来到千晴房间。
千晴紧紧关闭门窗,放瘦喜进来后,迅速关上门。
瘦喜问:“你又做什么?”
然而不用千晴说,他就知道了。
千晴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香。
千晴将烛火上的酒壶取下,倒了一杯放到瘦喜面前,说:“从曾记酒馆带回来的,幸而没被打碎。”
瘦喜拿起酒杯默默饮下,二人沉默良久,而后近似同时开口。
“明日”
“庄主”
后又同时停住。
千晴笑了一声,替瘦喜满了酒,自顾自抢先说道:“明日庄主归来,你我随柳管事去东面拜见,顺利的话第三日就可参加开脉大典。尽管柳管事说你我二人皆有修仙的资质。可不开脉,谁也不知情况究竟如何。”
瘦喜点头,他沉吟良久,道:“此次开脉,若你我皆有仙缘,倒也罢了。若一幸一败,从此二人再无相见可能。”
众所周知,开脉乃是踏入仙途第一步。将可能有开脉资质的弟子置于充满灵气的空间中,运用正梧洲特殊手段,引灵气入凡人体内。
如果把人的身体比作水缸,灵气从头顶浇灌,水位停止的地方就是开脉点,表示能够容纳的灵力的多少。
千晴与瘦喜二人之所以能以乞儿之身,被柳管家带回临家庄,也是因为两人表现出的一种可能开脉的资质。
待庄主归来,二人将会与四面八方前来的群英俊杰一同,参加开脉大典。若资质下等,可为少主做奴仆,护养仙物宝器;若资质中等,可进临家庄东界修行;若资质上等,便可由各位少主挑选,成为少主的伴君,享受与庄主之子几无差别的待遇。
但若无法开脉,他人倒还好说,像千晴与瘦喜这种不是从小长在临家庄的闲人,定然没有颜面再在临家庄待下去。
千晴撑住下巴,道:“此言有理。然则,这种天注定的事情,待那一天知道结果,就非要我和你从此割袍断义,分道扬镳不可?“
“自然。”瘦喜略抬起眼,看着千晴,认真道,“天命难违。千晴,你该看清楚了,有些事情,并非你我能够左右,也非你我能够逃避的了得。”
千晴冷笑一声,仰头将酒饮尽,终究没再说话。
第二日千晴与瘦喜仔细净身,一直等到傍晚,才被柳管事叫去参拜庄主。
两人身上穿着极为名贵华丽的丝衣,足着锦履,束发高梳。踏出门去,与柳管事并行。
一向不苟言笑的柳管家此刻脖颈僵硬,显然十分紧张。他刻意仔细打量千晴,见他衣着洁净,没有不妥之处,点点头,又板起脸孔说:
“千晴,一会儿带你去参见庄主,此事非同小可,你万不可掉以轻心,言行举止轻浮不妥,否则我绝不轻饶你。瘦喜,你也听见了?”
瘦喜拱手称是,千晴拉长音‘嗯’了一声,待柳管事眼瞪过来,方才道:“我懂得分寸。”
“你懂分寸,世上就再没有不讲分寸之人。”
临家庄占地广阔,一片巨大的青湖几乎将庄子隔成两半,下人住在西界,平日由柳管事看管,未经允许,不得越过青湖。庄主则是住在东界。此刻,东侧的几位奴仆带领他们跨过湖岸,朝东界走去。
领首的男奴细声细气,对柳管家说道:“庄主正在与少主用晚膳,劳累你们几个等候一会儿,待庄主想起,就来召见你们。柳管家,今日以后,这两位公子就住在东界,免得大典前慌慌张张的。”
柳管家自然称是,他颤着声音说:“不敢。也好,千晴,瘦喜,今晚你们跟随这位哥哥,莫要胡闹。”
千晴与瘦喜对视一眼,齐声答应。
正是初夏,湖面十里均是含苞的荷花,水波粼粼,寂静不闻人声。
东界莲池风景与西界鹅池景色大相径庭,美不胜。莲出淤泥而不染,含清新脱俗之志,更胜于寻常湖花。微风吹来,荷苞颤动,云兴雾起,更有一丝飘然仙意。
千晴心中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急迫感。
临家庄世代驻守万水城,与各个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