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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宴席上,突然有个小兵来报,说科尔沁部有三个蒙古兵,趁夜潜入明边,盗取了汉人的牛驴。
巡抚沈棨在席上听闻后,原以为区区几口牲畜,当着他的面,这金国大汗最多也就口头责罚几句,下不为例便是了。谁知皇太极动了大怒,是大失所望,叫来了所有同旗的将领,严厉喝斥道:“你们是我大金国的将士,不是强盗土匪!这点德性,就是改不掉吗!科尔沁的士兵,就可以不听本汗的管束了吗!”
这三个小兵所属的额真到参将,全都悉数受罚,皇太极还亲自下令处以斩首之刑,鞭二人,贯耳以徇。
沈棨是大为震动,早有耳闻这位大金国汗治军之严格,却没想到严苛到了这个程度。
事罢,皇太极十分抱歉地对两位汉臣说道:“今日让两位大人见笑了。并非是本汗心狠手辣,只是今日我不下令诛杀他二人,日后还会有人效仿,今天三个小兵去偷牛驴,明天就会结成伙去抢掠民户。本汗说过要与明交好,并非儿戏,倘若日后还有人敢私自作奸犯科,也一律严惩不贷!”
沈棨在金兵大营目睹了这一幕后,心里是自惭形秽。这大明的军营,若是也有这样的风气,岂有丢了辽东的道理?
甲午,沈棨遣使来请盟。皇太极命大臣阿什达尔哈等莅之,刑白马乌牛,誓告天地。礼成,复遣启心郎祁充格送明使归。明以金币来献。
此番收抚归化诸路的察哈尔流民,豪格功不可没,皇太极晋其封号为和硕贝勒。
是月,辽东大水。
皇太极这趟发兵足足有三个月,心里记挂盛京的情况,听闻辽东水灾泛滥,这边将议和之事都处理妥当后,便心急地想要回师。
秋七月丁酉朔,复以书约明张家口守臣信誓敦好,善保始终,且谓和议辽东地方在内,明廷须遣官往告。
庚申,皇太极亲率大军返回盛京。
阿巴泰一行人出城来接驾,皇太极未下坐骑,便问道:“城里近来诸事都好?”
阿巴泰不愿意给自个儿找麻烦,只道:“都好。”
皇太极心存质疑,摆驾进了内城后,才原封不动地又问了一遍多尔衮。
多尔衮如实答:“回大汗,两件大事。第一件,是那毛文龙旧部孔有德说率叛军,围攻莱州整整四个月不下,明军前日将他逼退回了登州”
皇太极点头,“这件事情,回师的途中我便听闻了。还有一件呢?”
多尔衮犹豫了一下,还是在皇太极耳边低语了一句,“大佛寺那孩子,天花没好干净,前些日夭折了”
皇太极凝神听了一遍祖可法闹事的经过始末,觉察出多尔衮的话中有些闪烁其词,不免抛出疑虑问:“祖可法是如何知道那孩子在大佛寺的?”
皇太极径直往前走,原想是先回一趟汗宫,久久不闻多尔衮的回答,扭头看去,只见他懊恼不已地答:“回大汗,是我之过。之前文馆有个汉人女子,是袁崇焕的遗孀”
胆敢逼宫到大佛寺门口闹事要人,盛京城里,除了她,还有谁能有这个胆子?
“我看她思儿心切,才一时仁慈,带她去了大佛寺此事全是我的过错,还请大汗降罪!”
皇太极停步,“你说什么?”
“此事都是我的过错,请大汗——”
“前一句。”
多尔衮微愣,“我一时仁慈,看她思儿心切”
皇太极寒声又问了一遍:“这可是她亲口说的?”
多尔衮回想起当日在文馆的对白,确认道:“是她亲口说的。”
皇太极心口一闷。这袁文弼的生母,他曾经派人去锦州打听过,打探回来的消息,什么样的说法儿都有。袁崇焕有两个女儿不假,但甚少有人知道他还有个遗腹子,这下想来,崇祯抄了袁崇焕的家,将其家眷全数流放三千里,不可能独独漏了她还有这个孩子,除非
皇太极调头就往外城走去,“摆驾——我要亲自会会祖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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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兰珠知道他今日还师,所以特地留在了汗宫等他,谁知入城的号角响过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御驾,正是疑惑间,两个奴才就来传话了,道是汗王有令,要她即刻出城前去正蓝旗汉军驻地。
她心下隐隐有几分不安,祖可法一众如今便驻扎在那里,皇太极才入城,分秒不沓地就去了正蓝旗,显然是去兴师问罪的。
海兰珠不敢贻误,忐忑不安地出了城。
此时正蓝旗衙门里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海兰珠放眼看去,除了祖可法外,皇太极、杜度、多尔衮、范文程等人都在。更要命的是,袁文弼也怯生生地站在人群堆里。
糟糕!到底这招狸猫换太子,还是没能骗过皇太极的法眼,这下看来,多半是事情败露,皇太极才会专程到正蓝旗衙门,要将杜度和祖可法一并审理处置了才是。
海兰珠忐忑不安地穿过人群,走到堂中,与杜度、祖可法并肩跪着。
“参见大汗——”
皇太极三个月没见她,只见她一身素兰的衣裳,修衬得身姿婀娜,心中一时不忍。
只是这场闹剧,这份猜忌,他受够了,也是时候该收尾了。他再也不想带着满腹疑问面对她,再也不想有别人来惊扰他们的日子。
皇太极气沉丹田,朗声道:“额么其,开始吧——”
两位汉人大夫得了命令,将一盆清水端到了堂中。
“这滴血认亲,分为两种。滴骨法,是将血滴在死人的骨头上,看是否沁入骨内,以判断亲疏;另一种叫合血法,乃是取二人之血,至于器皿中,看是否相融——”
海兰珠一听,是花容失色她是个做法医的,自然知道这两种所谓的滴血认亲法皆乃荒谬,完全没有科学依据。
她神色惊颤地望着堂上的皇太极,他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却丝毫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滴血认亲认得是谁的亲?我和袁公子吗?”
海兰珠只觉得荒谬无比,另一面,又是彻头彻尾的失望他心中怀有疑虑,宁可听信别人的谣传,也不愿亲自向她求证,却要用这种办法以验真假证明他心里,已经不再信任她了。
信任既失,再多说什么,也是无用。
海兰珠漠然地对那大夫道:“滴血认亲,误判了多少冤案,你可知道?”
“这是什么话,此法三国流传至今,一直被奉为圭臬,姑娘若是拜读过洗冤集录,可不敢出此妄言。”
海兰珠冷笑了一声,“我当然是读过”
她不仅仅是读过,这洗冤集录虽然有许多与现代医学相悖论之处,但却是这世上第一本专业的法医书籍,也是她一直以来奉若神明的医着。
只是,这里到底是古代,她就算如何解释血液相凝与血缘亲疏并无干系,只怕也不会有人信服吧。
范文程在一旁焦头烂额,原本从察哈尔回师的一路都好好的,皇太极也是满面春风,归心似箭。哪想到一回城,就闹到了朝堂上来。皇太极分明是对此事求解心切,也糊涂地就答应了大夫的提议的,他怎么劝都不管用。
那大夫将幼小的袁文弼抱过来,两岁的孩子,澄澈的目光里藏满了恐惧、不安他满脸惊恐地望着大夫手上的刀具,悲戚得就要哭了出来。
海兰珠看得心疼,她也是做母亲的人,哪里会舍得让一个孩子遭这样的罪。
于是她最后问了皇太极一遍,“大汗真的想知道吗?”
皇太极在堂上看着,没有出声,心中却也是一番煎熬。
他并非是想令她难堪,但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别的法子来以验真假自他知晓她曾为林丹汗生过一个女儿后,心里的猜忌就生了根
因爱生恨,因爱生妒,他不能容忍任何秘密,更不能容忍她为了别的男人生儿育女!
还未待他回答,海兰珠便已浑噩地站了起来,上前将袁文弼从大夫手中抱了过来,轻吻了他的额头,“别怕”
随后,她对着皇太极坦然一笑,那笑却如腊月寒梅一样冷冽,带着从未有过的心灰意冷。
人说,哀莫大于心死,便是如此吧。
她悲哀地望着堂上正襟危坐的那个人,他是谁?她不知道,总之他不再是从前的那个皇太极了,从前的那个皇太极,哪怕再荒谬的事情,也会无条件相信她、支持她;哪怕是分隔了七年,也不忘初心,固执地等她、寻她,不离不弃。
现在堂上坐的那个人,是万众瞩目的大金国汗,再也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