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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出于一片的黑暗与混沌之中,“哎呦。”女童尖软的声音响起。简宝华觉得自己的脸霎时间冰凉,长睫蓦地掀开,黑黝黝兀自有些迷惘的瞳仁就打开了。
“你看,小姐这不是醒了吗?”第二个说话的丫鬟,说话的语气轻快。
“你呀”
如蝶翼般的长睫颤抖,简宝华的面上冰凉一片,意识仍是懵懂,仰头望着床帐,杏粉色的幔帐,绣样是野鸭吸水,绣着的图案,不像是给她睡得,而像是哄孩子呢。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低头看着手指碰触的锦被,上好的蜀锦,大朵的牡丹怒放着,蜷曲的枝叶蔓生舒展,蜀锦的料子,她已经许久不用了。
她的手
简宝华张开手,她看着自己的手,细腻柔滑不再有皱纹,胖乎乎的小手,还有几个小肉涡。这样孩童的手,又怎会有老者所生的皱纹?
忽的感觉整个人被人从背后托起,简宝华的视野就换了模样。托起她的是那个无奈叹气的丫鬟,梳着单螺,乌压压的发里只用几粒珍珠坠着,发髻绕着一根天青色的发带,随着她叹气微微晃动,“小姐,已经到时辰了,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吗?”
简宝华看着她,她的声音与寻常女子相比显得有些低沉了,身上是馥郁的桂花香气,她已经死了吗?怎会梦到染春,她做姑娘时候,第一个大丫鬟。
“我是在做梦吗?”简宝华开口。
她开口之后,声音软糯的把自己吓了一跳,小胖手在被里搅来搅去,面上露出了仓皇无措的神情。
染春被简宝华的神情吓了一跳,“小姐怎么了?”她用额头抵住简宝华的额头,感知她的温度,“哪里有什么不舒服?”
“有没有镜子。”简宝华说道。
“有的。”说话语气轻快的丫鬟,简宝华也认出了她,她听到简宝华的吩咐,立即就去梳妆台去拿镜子,她穿着的是杏色上襦,猩红色的马面群,裙子上绣着的是折枝梅,梳着双丫髻,两根素银簪子斜插在鬓发里,簪子坠着琉璃珠,垂在耳畔,晶莹剔透十分可爱。“柒夏。”她轻轻地说。
“恩?”柒夏有些困惑地眨眨眼,“小姐,你是不是睡迷糊了?”把镜子往旁边的案上一放,上前一步,手中的帕子就搭在了简宝华的脸上。
“哎呦”手帕凉沁沁的,让她立即就叫了出声,也恍然,刚刚那女童的声音,赫然便是自己的。
“你在胡闹什么?”染春的声音里满是怒气,从简宝华的面上拿下了冰凉的手帕,“小姐才生完风寒,才好没多久,你就这般胡闹,让小姐再生病了,如何是好?”
“小姐的身子好着呢,一点事都没有。”柒夏吐吐舌头,对着简宝华说道:“小姐,你是不是整个人都清醒了。”
简宝华长长叹了一口气,她当真是真个人都清醒了过来。伸手拿了手镜,水晶镜里清晰的映出她的面容,镜子里是一个六岁女童的面容,脸圆乎乎的,是小时候的自己。简宝华仿佛可以窥见,她如何一步步消却了面颊上的肉,露出尖尖的下巴,杏眼眨呀眨,最美的一泓秋水盛在其中,又往后,那秋水般澄澈的眸子里染了旁的颜色,一点点暗淡下去,柔软的肌肤被风霜雕琢出皱纹,皱纹越多,她的面容也就越威严。
而现在
简宝华的手指轻点手镜里眼睛的位置,瞳仁黑而亮,是初生的太阳,和煦温暖,不染世间的沉。
柒夏以为简宝华在玩手镜,便笑着说道:“就算是水晶镜稀罕,小姐也不能总是把玩,说好了今个儿要给老夫人请安的,若是再耽搁,就白起来这么早了。”
给老夫人请安。
脑里一下变出现了外祖母的面容,简宝华的脊梁骨挺直,“服侍我起来罢。”
柒夏看着简宝华的眼,本想谈笑两句,说小姐十分有气势,只是那一双如同黑曜石般的眼,淡漠而疏离,高高在上,上位者的气息十足,就像是她最厌恶,又渴望成为的那种人。
染春并没有觉得简宝华的动作有什么不对,她们做下人的,本就是要伺候主子的,“小姐,若是等会不舒服了,就告诉老夫人,给老夫人请安是孝心,但是劳累自己生病了,反而让老夫人担忧了。”
胖乎乎的小脸郑重点头。
见着简宝华听她的,染春笑了笑,手脚利落给简宝华换了衣裳,而柒夏也回过神,把早已经准备好的巾子浸润到热水里,温热而不烫。
简宝华闭着眼,任由柒夏给她擦脸。
如果儿时的她,闭上眼便一点点犯瞌睡,但是这会儿她虽然闭目,整个人却无比清醒。
原本在垂垂老矣的身躯里的灵魂,阴差阳错回到了年幼的身体里,那干枯的灵魂在躯体里迅速舒展,少了疼痛与禁锢,眉心也不再蹙起。
第155章 遇段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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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一下又一下抚着猫儿的皮毛,没有旁人在场,在马车之中,任由自己露出与年轻不符的沧桑之感。
夜风拂过她的面;想着前半生处处与人为善,却并没有落得好下场。本朝尚未有把持朝政的女子;前朝的历史是有的,简宝华扯了扯嘴角,想到那些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女子。她们有野心,有目标,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后世确实是有人攻讦;但当时的她们作为掌权者,过得是呼风唤雨的日子;又有谁敢质疑?相比而言,她前世做的是摄政的太后,委实有些窝囊了。朝堂的事判断上;或许还有些天分;在面对孩子的教育上,她大大的错了。隆钦帝赵思明对她心生怨意,她因为朝堂的事情,分身乏术无暇顾及他的情绪,因此他在那些所谓的大儒教导下;心中偏激;面上却把怨恨藏了起来。
简宝华笑了笑;等到被的时候,她也察觉出了,若是她想要继续把持朝堂,隆钦帝怎么都不可能得手。只是念着他是亲生儿子,这江山原本就是传给他的,她对大梁江山并无野心,也就顺水推舟,还政给他。而他却将她软。禁了起来,将她一手提拔起来的那些人在未来的时候,尽数除去。
想到了这里,简宝华从胸腔之中深深吐出了浊气,像是想到了那暗无天日的日子。为了大梁,她夙兴夜寐,身子亏。空,最终却只落得那般的下场。
“喵”
猫儿小小的叫声唤回了她的思绪,汤圆在一下午的玩耍之中,与她也不再陌生,它许是有些饿了,咬着简宝华的手指。猫儿堪堪一个月大小,能有多少力气?手指有些,汤圆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刚刚咬过的地方。
“饿了吗?”简宝华捧着汤圆。
异眼懵懂无辜地看着简宝华,它低头舔着身上的毛发。
简宝华微微一笑,脸贴入它蓬松的软毛,“等会回去就有吃的了。”
无论如何,那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隆钦帝不是什么好帝王,肖似他的五皇子更不会是好的,大梁在他们父子两人的手中会折腾成什么样子与她有什么干系?
简宝华的唇。瓣翘起浅浅的弧度,手指插。入汤圆的毛里,捋顺它的长毛,有时候人得自私一点,那般为她人考虑,自个儿活得累还不得好处。幸而她又有了一次人生,且过的慵懒惬意才好。
简宝华在星月升空的时候到了齐府,侧门一直有人在候着,见着简宝华回来,连忙就用披风裹住了她,推开了半掩着的门,让简宝华入内。
“小姐,累不累?”见着简宝华的怀中有一只猫儿,便道:“我来吧。”
简宝华把手中的猫儿给了那婆子,见着另一个壮实的婆子半蹲在简宝华的面前,要背她。
“不用了。”简宝华摇摇头,“我的脚没事。”
“夫人特地吩咐得。”粗壮婆子说道。
简宝华于是吩咐道:“猫儿送到我院子里,我去同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说了,不消去她那里,差人说一句就好,让你去夫人的院中。”婆子回道。
夜风之中,她轻笑了,心中是暖洋洋的,外祖一家带她真心实意,“好,便去舅母那里。”她攀上了妇人的背,妇人站起身,稳稳地托住了简宝华。
妇人行得很稳,带着简宝华穿过两个长廊,染春便匆匆从房里赶了过来,“小姐。”
“我没事。”简宝华说道,“我们去给舅母请安。”一想到马上见到两位表兄,眼儿弯起如新月。
“妹妹。”
刚到了院子里,一个人就冲了过来,带起了一阵风,“我来。”他利落地从婆子身后掐腰抱住了简宝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