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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陵-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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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越青衣几番被长陵拦住;气得指着叶麒颤声道:“你你交朋友怎么尽挑这些害人的货色?”

    长陵一呆;叶麒也怔住了;“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何时害过人了?”

    越青衣阴沉沉道:“你不是问我对我们下过毒手、关我十八年的人是谁么?就是他爹贺康文!”

    长陵身形一震,对上了叶麒惊异的目光;他不知前情,只听这几句;难以置信道:“你说我爹对长陵施过掌?”

    “她当年不过是六岁稚子;那背心一掌令她脏腑俱损,呕血不止”越青衣道:“我后来才知,贺康文是为了要逼我弟弟拿出什么半柄扇子来,以救他先天不足的儿子,他先是几番上门游说,乔装刺客下此狠手,再假惺惺的请名医来照看亭儿,表面上说什么共渡难关,实际上是想诱我弟弟拿出那半柄扇子!只是他没有想到,我弟弟宁可将亭儿送至天竺,也不愿违背祖师爷遗命”

    叶麒眼眸倏地一颤,他一只手扶着椅子,听到越青衣残忍道:“对,那个贺康文先天不足的儿子,就是你。若非你爹对亭儿落的那一掌,她就不用小小年纪被迫被送出中原,尝尽与亲人分离之苦!”她说完这句话,又死死盯着长陵道:“若非那一掌,原本我们一家会其乐融融,如天下间所有平凡幸福的家庭一样,你娘也不会忧思成疾早早离开人世亭儿,你现在还要阻我杀他么?”

    长陵的脸色一瞬间难看到了极点,但握住越青衣的手却没有因此松开,“若姑姑所言属实,贺康文确实是我们越家的仇人,他若还活在世上,我必定亲手血刃,但是他既然已死了十多年,又何必非要追着叶追着贺瑜不放呢?”

    越青衣被当世第一高手扣住,自是寸步难行,她的手上青筋暴跳道:“子偿父债,本是天经地义之事何况他既是贺家的主事,贺康文死后,我还是被贺家囚禁这么多年,这个仇,我不找他报,又当找谁?”

    长陵心头微微沉了下去。

    越青衣不至于连自己被关在什么地方都不知情她也没有必要冤枉叶麒。

    “我姑姑说的话,是真的么?”

    叶麒仿佛反应滞后了,方才那一瞬间,他试图在越青衣的话里找出什么破绽,以证清白,但那一瞬间之后他想起来了——贺家封地的囚牢中关押着不少罪犯,确实有一个女刺客,一刀险些刺到父亲要害,后来那道伤还成了父亲的顽疾,不知因何缘故父亲没有杀她,而是命人把她看押起来,起居饮食甚至给了优待。

    后来直到父亲临死前,还嘱咐太爷爷不能杀她,但也不能放她走。

    叶麒喉头微微动了两下,问道:“敢问越前辈可是从江陵封地而来?”

    越青衣冷笑一声,“你肯承认了?”

    叶麒情切望向长陵,往前踱出一步,长陵冷冽道:“你站着别动!如此说来,并不是我姑姑冤枉你了?”

    他顿住脚步,沉默片刻,终于还是点了一下头,“只是我从来都不知道,那人是你姑姑也就是越前辈,我曾经也想去囚室中看一看,但我太爷爷不肯,说那些囚牢里关押的多是与贺家有仇之人,唯恐会有什么意外”

    小侯爷这一身是嘴的功夫好像在这一刻失了灵,说到一半就难以为继,他想要解释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解释,就像这件事本身,他感觉这是锅从天来,但又委实脱不了干系。

    乱世之秋,各方诸侯为挣得利益杀伐决断,谁也不是黑白分明的善茬,他能在贺家做这么多年顺遂心意的主事人,都是前人铺好了路,姓贺的哪能摘得干净?

    他甚至没有立场求得长陵的谅解——他们重逢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长陵因为看到亲人,流露出属于烟火气的欣悦之意。

    这位姑姑,必是她极为尊重而亲近的亲人,换作是他,就能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么?

    越青衣看长陵还不肯撒手,“亭儿,你怎生如此糊涂?”

    长陵低声道:“姑姑,他救过我的命,不止一次,我不可能由着你去杀他,何况你也杀不了他。”

    越青衣道:“难道你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情,就能枉顾越家的仇怨了?”

    “枉顾做不到,但是恩将仇报的事,我也做不到。”长陵闭了闭眼,硬是将百结愁肠压了回去,极轻道了一句:“你走吧。”

    这最后三个字,字字如鞭,是对叶麒说的。

    他闻言,心头沉甸甸地一颤,她若是怒极而斥,甚至要出手揍他,事情倒还有转圜的余地;但越是如此云淡风轻,越说明她心中恩怨分明——既要分明,然是两清。

    叶麒的嘴唇已褪尽了血色,他强自镇定下来:“长陵,此事确是因我而起,就算、就算你恼我,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眼下安溪镇并不太平,你若是”

    他还待晓之以情理,长陵不留情面打断他的话:“小侯爷还打算让我和姑姑接受贺家的恩惠么?”

    接着,不待他说话,她一抬手堵住他,却不看他的眼睛:“今日我放你走,前仇旧事不再追究,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不必再碰面了。”

    叶麒狠狠地一震,看她一副再也不想多看自己一眼的样子,只觉得自己心口的疼痛更甚了,长陵看他一动不动,又怒叱一声:“还不走?要我轰你么?”

    知她言出必行,叶麒不再多费唇舌,他不愿她继续留在钱宅,只能自己先行离去。

    “好,我走。”

    他刚掉头走出几步,长陵的余光却微微瞄了过去,看他脚步虚浮,心知他终究是受了伤的,正在这时,叶麒忽然回过头,长陵不留痕迹的收回视线,假作不见。

    “客栈我不回去了,包袱和马匹都留在那里。”

    长陵没再吭声,等到叶麒走远之后,方才松开手,越青衣原本心中恨极,此时见长陵神色黯然,又隐隐有些不忍,“你对他倒是用情至深。”

    *****

    出了钱宅,子时已过,街头巷尾冷清幽寂,连月牙都被乌云藏了尾。

    叶麒扶着墙走出两条街,也不知是夜里的风凉,还是那一掌当真伤到了心脾要害,风一刮顿时觉得身上每一寸体肤都寒到了极处,手不由自主拢了拢衣服,恨不得蜷成一团。

    他素来遇事沉着冷静,天塌下来都能好整以暇地望着天想想塌方的缘故,再不慌不忙去填补——然而此时,他只觉得自己心口裂出了好几条缝隙,一种从未有过的茫然萦绕他的三魂七魄

    能补天又如何?哪怕他有天大的本事都不可能掩盖父辈的仇怨与过错。

    叶麒想着方才那一幕幕,心道:她待我还是极好的,她要我走,自是怕我被越姑姑所伤,我走,自是怕她为难,可是我爹伤她、关押越前辈的事是真她又岂能毫不介怀呢?

    有那么一瞬间的光景,他升起了一点儿悲凉的念头,只觉得老天大概真的不太容他,才会让他一出生就让他犯下了个弥天大错。

    没由来的,脑海里莫名想起那一句:“纵是免冠徒跣,行深山巨谷,仍能以衾拥覆。”

    叶麒脚步一顿,指尖下意识跳了一跳。

    越长陵是什么人?

    她是能为一个一心想要杀她的小刺客渡送真气的人,她是敢向处于敌对的他提出合作的人,她是能不以为意的说出“天下向来是能者居之,你要相争,我自当奉陪”的人。

    这样的二公子,又岂会轻易因怨而弃,岂会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与他分道扬镳?

    叶麒回忆着那句“桥归桥,路归路,”眸光不觉亮了起来,心道:是了,我怎么没有想到?她要报仇,还要参加武林大会,我们怎么可能会碰不了面?她说不碰面,实则是个反话桥她必是邀我在桥间等她。

    念及于此,被抽走的力量仿似又拢回来了些,他不由加快脚步,往方才来时经过的桥头而去,迫不及待的想要与她相见。

    许是伤怀之意稍减,思考能力重新涌回空荡荡的脑中,叶麒这才多出一分心神想起今夜的种种“突如其来”。

    越青衣说有人告之她仇人将现身于此,那就说明有人知道他会出现在钱府——她已在钱府呆了两日,而他与长陵从燕灵村出来几乎马不停蹄

    叶麒眸中晃过一丝寒意——此人早知荆无畏会将此地告之于他们,算准他们早晚会来安溪镇中,是以纵走越青衣并诱她藏身至此想利用她出其不意杀了自己?

    不,能算到这一步的人,应该知道他与长陵的武功底细,利用越青衣杀人,倒不如派更高明的刺客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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