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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禤习惯了粘着李墨兮,李墨兮平日倒无妨,今日却颇为头疼。他把李禤推到远处,李禤便屁颠屁颠赶上来,扯住他的衣角,眼巴巴望着他,想让他抱抱。
李墨兮轻咳了声,朝一旁的云心递眼色。云心忙上前要把李禤抱走,嘴里哄道:“禤皇子和云姑姑去找蕙皇子——”
“不要!父皇抱抱!”李禤小身子一扭,一把推开云心,泪光闪闪瞅着李墨兮。
李墨兮挑眉,他今日有点儿发烧,李禤年纪又小,他是怕把这病传给李禤。但一看到李禤要哭,他心里便更难受,抬手把李禤提溜在膝上,李墨兮一手揽住他,一手翻开案上的折子,沉声道:“这么坐着,不许动,不许吵。父皇要看折子。”
李禤来到李墨兮怀里,心满意足,便乖乖坐着,先是眼花缭乱地跟随李墨兮看折子,后来眼皮一沉,小脑袋点了几下,便堕入酣梦。李墨兮凝神看了几份奏折,才发现怀里果真安静异常。低头一看,李禤正把脸贴在他怀里,涎水湿了他一身。
忍不住无奈轻笑,不过,李禤睡得倒是很香,很美和他母亲很像有次他半夜醒来,觉得胸前湿湿的,还以为銮铃哭了,细看半响,才明白是銮铃的口水,她不知梦到了什么,笑得口齿流涎。第二天他试探地问她昨晚做了什么梦,銮铃想了片刻,最后红着脸摇头说忘了。他没追问,也没敢把她流口水的事儿说出来,怕她尴尬,也怕她以后不肯在他怀里做梦了。
正要抱起李禤把他送回寝殿,却是外面有人通传,说是郢王来了。郢王便是李鸿。安军叛乱时,李鸿,萧华还有林音初一行人,与风飐一起前往范阳,在安禄山的老巢策划反攻。战事结束,李墨兮即位,封李鸿为郢王,萧华也答应归朝。
马上要前往封地,郢王该是来向他辞行的。把李禤交给云心,李墨兮命郢王上殿,他想了想,又命人去把李蕙叫来。李鸿一直不肯与李蕙相认,李墨兮也已把李蕙当成自己的孩子,所以他没有勉强李鸿。但临行之前,李鸿也许会想再见一见这孩子。
“前往郢地之前,臣欲先往武康。”李鸿道。李墨兮静了静,忽而明白:“去接苏三娘?”
李鸿一怔:“皇上如何知道?”
“朕听人说过你和她的事。”李墨兮没把銮铃的名字说出来,但李鸿一想便明白,想到銮铃,李鸿轻叹:“事已至此,皇上不若放手。这天下之大,总会有另外一个与皇上心意相合的女子。皇上无需自苦如斯。”
“过去的事,朕早已忘了,倒不觉得有什么。”李墨兮淡淡微笑,不欲多谈这个话题。李鸿也没有再提,倒是听到殿外一声传唤:“蕙皇子到!”他坐在那儿的身子有些绷紧,下意识转脸向殿门口看去。
殿门口出现一个小小而神气的身影,那身影目不斜视快步上前,向李墨兮磕头行礼。李墨兮也不多言,只道:“你去见过郢王,他即将前往封地,朕想让你替朕去送送他。”
“儿臣遵旨。”李蕙举止端正有礼,不卑不亢,全然不像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
李蕙这样懂礼,李墨兮望着他眼中却是无奈和叹息,他费尽心力不愿李蕙和他是一样的性子,但世事难料,李蕙到底还是沉闷不少。李鸿亦是又震惊,又心疼。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安禄山当时实力足以颠覆大唐,那场立时五个月的叛乱虽然被镇压,安禄山也被安庆绪杀死,可安庆绪把安禄山原来的手下进行一番收编,整顿之后,实力依然强大。安庆绪也不安分,不时出兵骚扰周边城镇。近日,又传出安庆绪准备在范阳称帝的消息。
当下李墨兮叫了林雁白在书房商议此事,见李墨兮居然下旨命煦王派兵出援,林雁白寂了寂,沉闷出声:“皇上让煦王派兵何意?”
“国家有难,他们这些当藩王的理应出兵援助。朕命各个藩王都需出兵,不只他江南王。”李墨兮淡淡道。
“这——”林雁白眉头紧皱。李墨兮是下旨命各藩王都出一份力,联合起来共同对抗安庆绪,但对各个藩王的要求却不同,煦王实力最强,李墨兮对他的要求也最高。而且每道旨意都言辞恳切,听起来十分动人,而又不乏尊贵的威严,想来都是李墨兮仔细斟酌过的。这仿佛很寻常。但林雁白还是闻到了一股异样。
他按捺住复杂的情绪,勉强平和道:“你,皇上不是想公报私仇,借机——”
就在林雁白出神到出声说话这短短片刻,李墨兮已侧头朝一旁咳了好几次,林雁白嘴里的话一转,忍不住道:“你这咳了有大半个月了吧,怎么还不见好?”
“朕与谁有私仇,需要公报?”李墨兮反问,平静而寻常,但因为这几日一直病着,脸色有些苍白。
林雁白反倒一噎,杵了半响,最后认真道:“你别转移话题,有心思和这些藩王们斗来斗去,不如先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长久之计。”放缓了声音,他吐出一句:“削藩得慢慢来。”
想削藩还真得抽丝剥茧一样慢慢来。
李墨兮唇角抿了抿,颇漫不经心:“让诸葛青玉配了药,每天都吃着,他自己不好我也没办法。”最后朝林雁白淡淡一笑:“我很想活着呢。”
那笑在光芒里,有些虚无。林雁白心内一揪,搓了搓手,没好气道:“那些县官能管得了的事,你这当朝天子便不要操心了,不用事无巨细都亲自去管好歹歇一歇。他倒是想好,可总这么累,他怎么好的了?”
林雁白语气虽不善,眼中却是真的担忧。李墨兮心中有些暖,又有些落寞,想不到最后在他面前关心他的,居然会是这个他曾经颇为戒备的人。
李墨兮眼中有了笑意,戏谑道:“看不出来,你这么关心我?”林雁白肩上一抖,有些恶寒:“两个大男人别说这种肉麻的话,让人误会了可不好!”
说到这里,林雁白倒是忽而想到一件好玩的事:“你久不立后宫,很多人都传说你有断袖之癖,你准备怎么辟谣?”
知道林雁白又要劝他纳妃的事,李墨兮微一笑:“就你常在我身边转悠,我便是断袖也只能和你——”
他话未说完,林雁白已远远跳开,很有距离地道:“臣僭越了,以后一定离皇上远点儿,若无其他事,臣先告退。”
李墨兮点头,准了。
林雁白转身往外走,走了一步,又忍不住回头劝谏:“你还是找个女人来管管你替你看看孩子也好。”
李墨兮看着手里的折子,眼皮子都没抬,简单道:“不送。”
銮铃和紫翘慢慢熟了,便常来花苑。这日来的早,紫翘还在屋内歇息,她不想打扰,便寻了一个隐蔽处,躲在花丛后听风声。这阵子没前几天热了,却又不冷,正舒服,歪在那花丛下的石头上,静静看着花影,迷迷糊糊竟睡了过去。
半睡半醒间,听到花丛外有人说话,她才醒来。看过去,却是一身淡青锦衣的流楚。紫翘坐在她那轮椅上,膝上惯常放着她那小花篮,流楚半蹲在她身侧,替她捡花瓣,不时仰起脸和紫翘轻声慢语地说上几句话。
这处没了,流楚便推着紫翘往前面走一些,两人说话举止都随意自然,亲昵但不亲密。
在銮铃意识里,流楚骨子里是个极高傲的人,他在煦王面前服服帖帖的,在她面前也是毕恭毕敬,和流沙交好,可看其他人时,便颇多冷淡和不屑。他又长得好看——銮铃始终记得她和竹凊第一次见流楚时,那种震撼,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如桃花的男人,当时还把他和风冽比较了一番。
流楚平日里,桃花眼一冷,淡漠地扫来扫去,不知寒了多少芳心。此刻笑容展颜,在那花丛里,简直比花还美上几分。
銮铃呆呆望着他们俩,忽而想起,她正是从流楚那儿听到过“紫翘”的名字。当时流楚说,王爷要是把紫翘许给他,他就满足了。那时她心里还一晃而过,不知这紫翘会有多美,才能让这么美的男人如此倾心。
原来——她再度看向紫翘,正是个侧影,美得很淡,并不浓艳,却让人莫名舒心。
这样,也很好。銮铃缩在那花从后面一动不动,便只静静望着他们俩。他们俩一路说说笑笑,却是紫翘忽而抬脸看天色,疑惑道:“咦,王妃怎么今日没来?”
流楚怔了一怔:“王妃?”
“她这几日都会来陪我坐坐。”紫翘转脸四处寻觅,没看到人影,向流楚道:“你来了这么久?王爷有事找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