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回了家,才到楼下,就听见妻子尖锐的咒骂声。
    正好撞见了个同楼的住户,对方没开口,他已习惯地低头道起了歉。而后就同往常一般,在对方的抱怨与妻子的叫骂里,回家,做饭,收拾行头出门“工作”。
    他“工作”的方式很不一般。
    先到某个官府部门楼前,挂起横幅,上头四个字“请求公道”,再摊开一幅白布,上头写着洪岱海撞人的始末,其实就是静坐抗议。
    在那件事之后,自家的宠物店受到明里暗里的打击,是开不下去了。在家呆着照顾妻子,又会被妻子嫌弃,让他出门找法子寻个公道。可他有什么法子,无外乎就这么抗议着,几个月下来也算全市皆知,白白成了别人口中的笑话。
    他正愁眉苦脸。
    冷不丁的,一把扫帚赶着落叶、尘土扑面而来。
    “不要乱甩垃圾。”
    一个环卫工人往他脚下胡乱扫了几扫帚,刘卫东赶紧抓起白布,一边躲闪,一边道歉。
    对面街道的出租车上,李长安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那个瘸子是活该。”
    旁边的出租车司机突然开口,倒是勾起李长安一点兴趣。
    “怎么说?”
    司机一边打下计程表,一边侃侃而谈。
    “这个人原来是开宠物店儿,前几个月两口子散步的时候,遭洪总的司机撞了,娃儿流产,老婆也瘫了,可怜是可怜,但他硬说是洪总酒驾撞的他。开玩笑,洪总啥子身份,还开车亲自撞他?结果这几个月,生意也不做了,瘫痪的婆娘也不管,天天在官府这点儿挂横幅。”
    司机脸上满是嫌弃。
    “这种人我见多了,都是些刁民,就是看到别个有钱,管他是不是,反正逮到点儿机会,就想咬一块肥肉下来。”
    “这种刁民多么?”李长安问道。
    “多哟。”司机拍着方向盘,“我跟你说,前几天,那个丰顺村有个叫鲍”
    话到这儿,这司机的舌头来了个急刹车,瞧着李长安干笑了几句,很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老师,你去哪儿啊?”
    李长安系好安全带,笑道:
    “丰顺村。”
    这司机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李长安也不说破。
    “怎么嘛?你这车不走吗?”
    “走。当然要走。”
    司机嘿嘿了几声。
    “但是要加钱。”
    “我已经到丰顺村了,等而会儿就去采访鲍志云。”
    “放心,不得暴露身份。”
    “我晓得,一切小心。”
    李长安挂断了电话,笑着摇了摇头。
    昨天经过道士的提醒,袁大队长立马将对洪岱海团伙的警惕度提高了好几个级别。这次李长安下乡找鲍志云,他就死活让李长安不能暴露身份,生怕道士暴露真实目的,让洪岱海给收拾了。
    可他哪里会知道,道士见识过的阵仗可比些许地方暴力团伙凶残得多!
    道士把手机收起,举目四望。
    脚下是一条乡间公路,通向远处十来户人家组成的小小聚落,而在公路的两侧,是大片绵延不绝的红茅田。
    这个时节,红茅已然抽穗。鲜红的茅穗好似秋天的稻田一样密密麻麻的,被长风吹拂,好似燎原的浮焰。
    这景象也能称上几分壮美,但道士看了几眼,就失去了兴趣。
    概因这东西说得玄乎,实际就是一种红色的茅草。
    李长安对它并不陌生。
    小时候下地除草,最讨厌就是遇到这种茅草。叶子割手不说,根茎也是又深又多,还互相连接成网,你还不能直接把根系挖断只弄出植株,因为这好比帮它播了种,明年就会长得满田都是。所以这玩意儿在李长安的记忆里,处理起来最是麻烦不过。
    没想到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某自称“延年益寿、滋阴壮阳”的药酒的主材料。
    也不晓得万一“红茅药酒”的泡泡哪天不慎被戳破,这漫山遍野的茅草该怎么收整?
    道士摇了摇头,这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东西,也懒得多想,抬头找对方向,只管去找鲍志云了。
    鲍志云是个五保户,经营着一间祖传的菩萨庙。
    这种小庙在乡间颇多,通常是师徒或者父子相传。
    虽说名字与佛门有关,但主持者一般不是和尚,里面供奉的也不全然是佛陀,而是佛门、道教乃至于地方野神兼而杂之,全凭地方喜好供奉,有名气的玉皇大帝、南海观音,没名气的猪王菩萨、牛王菩萨。
    总而言之,就是把用得着的神仙们都安置到一块儿,求得上谁就拜谁,也懵管尊神是哪儿条道上的,通通都叫“拜菩萨”。
    这个职业早些年挺吃香,现在就不景气了,丰顺村自然也是如此。
    前段时间,村里把庙子附近的土地盘出去要建个养猪场。
    这鲍志云想着自个儿无儿无女,庙子没继承人,自己年岁大了也活不了多久,再加上周围人轮番相劝,也就不情不愿应承下来了。
    可没料想,后来一打听,庙子这一块儿地,在养猪场的规划里是拿来建储粪池的。
    这哪儿成啊!
    老头当时就不干了。
    但你不能说人家出尔反尔,一来钱没拿合同没签,二来人家也是有道理的。这庙子是祖辈传下,有些年头,不大不小算个文物。
    人家这是保护文化遗产哩!
    然而。
    道理这东西只能说与讲道理的听。
    这承建养猪场的公司是挂靠在红茅集团名下,幕后的老板也是洪总小老婆的舅舅的儿子,在綦水这一带是属螃蟹的。
    当晚就把这小庙给强拆了。
    老头气得跳脚,在官府闹了几番无果,扬言要去北平上访,可人刚到了火车站,就没了音信,直到前几天,再次现身已然成了神经病。
    眼下,不能独自生活,被村委会托付给了他的外侄代为照料。
    李长安把鲍志云的资料在心里揣摩了一番,抬眼到了路边一间农家小院。
    按照袁啸川给出的地址,这应该就是鲍志云外侄鲍春明的家了。
    “你好。有人在家么?”
    李长安隔着大门喊。
    “有人,外头是哪个?”
    有些意外,门内立马有了回应。接着,大门打开,一条土狗窜了出来,冲李长安一顿乱吠。道士只拿眸光一扫,土狗呜咽一声夹着尾巴就窜了回去,差点把门后走出的人撞了个趔趄。
    那人骂了声“死狗”,转头冲道士笑了笑,自然而然地要来握手:
    “你是?”
    “打扰了。”道士握手道,“我叫李长安,是小渝网的记者,这次是专门来采访鲍志云鲍老先生的”
    小渝网记者的身份,是道士和袁啸川商量后冒顶的马甲。
    这个网站是省里的一个地方媒体,有一些立足于民俗的栏目。恰好,綦水这一带有供奉“盐水女神”这个古老神明的习俗残留,而鲍志云家传的菩萨庙供奉的主神正好是她。
    所以说,李长安此行用这个马甲实在再适合不过。
    果然。
    “原来是记者同志,请进,请进。”
    这人听了忙不迭请李长安进门,而道士却注意到,该人年约五十几许,体型富态,面皮白皙,衣着休闲,但却蹬着一双锃亮的皮鞋,戴着机械表,头发也梳得油光水亮。
    鲍志云的外侄鲍春明是个土里刨食的农民,这个人的形象、作派可不相符。
    道士直接问道:
    “你是鲍志云老师的外侄,鲍春明么?”
    “哦,我不是鲍春明。”这人笑道,“我是鲍志云另一个侄儿,我叫鲍春华。”
    说完,他叫出了屋中两大一小三口人。
    分别是鲍春明夫妇和他们的女儿,这一家三口齐齐整整的迎了出来,神色中没什么诧异只是有些紧张,身上衣物也是干干净净、崭崭新新,很是正式。
    道士瞧了眼时间,这个时候正是该上坡干农活的时候,这一家三口却穿戴整齐,一个不拉恰好呆在家里。
    呵。
    这还真是“凑巧”。
    看起来,红茅这伙地头蛇的触角要比想象中伸得更长。
    李长安不动声色。
    “请问鲍老先生在不在呀?”
    “在。”
    鲍春明连连点头,指向了院落一角。
    道士顺势看去。
    那里用石棉瓦搭着一个小棚子,李长安先前没注意,只以为是狗窝或是柴棚,现在仔细一看,里面缩着的“物件”分明是个大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