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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仆在他身前半蹲，两只纤手按在旁侧的软椅，挺直腰杆，伸长脖颈朝窗户的方向望去，像一只神态认真的黑猫。
“卡戎少爷，这里是莱恩镇，前几年大部分平民已经迁往绿茵城。根据储恩政务厅颁布的规定，如果贵族想拿到原属领民的税收，就必须放弃城堡的拥有权，由封地贵族转换为城市贵族，吉姆家族想必已经作出明智选择。这座城堡被拆成这样，应该是石料材质极佳，被挪用去建设新城了。”
听完女仆的解释，卡戎眉头微挑，继续问了几个在意的问题。
将刚得到的新情报，与脑海中的记忆碎片结合，某些真相便相继浮出水面。
失去领民，失去城堡，估计家族侍卫也被吸收到军队里，这样的话，南方贵族的统治基础都快消失了吧？
除了战争的影响，暗地里德尔家应该也在推波助澜，以此收拢夺取其他贵族的权力。
难怪家族历史记载着那么多镇压叛乱的案例，虽然没明说，但应该就是那些不甘心利益被触犯的家族了。
不过德尔家到今日都没被推翻，说明这些家族没能承受住德尔家的铁血镇压，多半已经成为历史的尘埃。
瓦解南方地区的分封制，转变为中央集权的军政府，这样的架构确实比较适合人丁稀少的德尔家进行独裁统治，还能够有力抗击强大的外敌。
只是这两百年来血仇不断加深，飞翼王国里接受皇室征召起兵的贵族越来越多，这边的形势很不乐观。
如果不是西部的蛮族部落牵制住飞翼王国大半兵力，加上内部斗争激烈，德尔家未必能挡住对方。
至于求援这种事，德尔家这边基本没考虑过。
说到底托尔斯只是松散联邦，七大顶尖家族只是名义上的守望相助，大家都爱惜自己的羽毛，利益不够根本请不动他们出手。
百年前还有两三个家族愿意接受财宝出兵，但是自从发现德尔家统治力、军力还在不断膨胀，他们也心生忌惮了。
默契地抬高物价，默契地卡物资，以此遏制、削弱德尔家的实力。
如果不是怕把德尔家逼到绝境，兵锋转向，估计这些家族会做得更露骨。
卡戎放下窗帘，又跟女仆打探起商贸、税收、治安、教育众多方面的情况。
尽管不少问题得不到解答，但他总算对德尔家这边的情况有更清晰的轮廓。
这是一个实力强劲，却又面临窘境的新兴家族。
尽管自己似乎不怎么受待见，但是身为这个家族的成员，双方荣辱与共。
他得考虑今后如何出力，再不济也得增添更多认知与了解。
雄伟的储恩城傲然屹立，城头上利剑贯穿雄鹰的旗帜迎风招展。
熙熙攘攘的人群进出内外城以及城郊，与邻近几处子爵领荒无人烟的情况截然相反。
这种现象也正常，毕竟储恩长期驻扎军队，为这处德尔家直属领地提供了强大的安全保障。
商贩在街道上叫卖商品，杂技团在广场表演，竞技擂台更是人声鼎沸，一切似乎与往日不同。
在大多数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载着少年的马车悄然入城，仿若一片秋叶落入湖面，泛起阵阵涟漪。
第37章 前线（）
夕阳西下，暖红余辉映染着起伏不平的广阔丘陵，高坡带来的黑影遮蔽了不少地势低的地方。
这里的地表仿佛被被犁了无数遍，到处都是坑洼沟壑，不少地方留有烧焦的痕迹。
破碎的旗帜、残块的皮革这些战场清道夫都不愿意花时间拾起的杂物，零零碎碎分布在这片丘陵上，放眼望去就像一个没有清理干净的旧垃圾场。
唯一比较亮眼的就是少数没有被波及的茵茵绿草，它们大多在战场边缘地带，茎叶青翠剔透。
如果有观察到旁边长着的蘑菇，以及温软乌黑的湿润土壤所散发的淡淡血腥味、臭味，就明白是什么肥料在滋养它们。
每逢大战，这里都会死很多人，地下埋藏了很多没清理掉的碎肉，鲜血也不知道渗透到多深的地方。
即使休战时期德尔家会喷洒稀释过的圣水，以此消除亡者的怨气尸气，空气中还是残留着一股令人躁动的不详气息，意志薄弱的普通人要是待久了，很容易会致幻发狂。
这种地方对于黑巫师、死灵术士来说，可是极佳的施法环境。
如果不是联盟收复了西境十六国，大贵族不敢再招揽这些邪恶存在，这片战场会死更多人。
丘陵北方的高坡，一座宏伟雄壮的黑色城池沉默地矗立在天地间，只消一眼，就能感受到那份冰冷肃杀的气势。
德尔家的防线上有三座赫赫有名的战争堡垒，这座血棘城正是其中最强的存在。
比起后方的居民城池，这里的军事化建设更加令人发指的程度。
数十米高的墙体钉满黑铁铸就的厚质防护板，防护板上均匀分布着棍子粗细的孔洞，看上去密密麻麻。
这里面藏着装载好的尖锐棱刺，启动法阵的时候，能将攀登的敌人射成千疮百孔的筛子。
城墙上的垛口和眺望哨塔架设着的连射弩车，数量也是多到让人望而生畏的地步。
城中还有七座特殊的尖塔，它们高达百米，分别伫立在城中各处，每座尖塔顶端都绽放着淡淡的光辉。
如果天色彻底暗下来，距离很远也能够看到，挺像濒海地区的指明灯。
当然这只是士兵们闲聊时的玩笑话，事实上这些尖塔是法阵塔，对城池防御有着重要作用。
当初为了请西境刻印师协会的人过来修建，德尔家可是付出了极大代价。
不过从结果上来看，这笔买卖并没有吃亏。
血棘城没有任何地理优势，还是弧型防线里最突出的位置，吸引了相当大的火力，但是凭借着这些法阵塔，这座城多次拦住了来势汹汹的飞翼王国，在狂风暴雨中始终屹立不倒。
据说这座城在以讹传讹过程中，已经演变成恐怖地点，被飞翼王国那边父母拿去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威名可想而知。
这次战争爆发已经持续了四个月，飞翼王国兵分两路，各自选定铁卫城、裂谷城作为攻击目标，以此磨炼响应征召过来的骑士。
进攻血棘城的次数并不多，反倒是这边主动出击，与对方进行了数次大规模的野外会战，给那些防备血棘城的军团放了不少血，还劫掠了不少物资。
直到飞翼军队降低了对另外两座城的进攻强度，德尔家主才收剑入鞘，率领铁骑回归。
根据他的猜想，东北、西北两个方向的飞翼军队，再过数日就会汇聚到血棘城下。
除了报复之外，还有冬天即将到来的原因。
托尔斯南方虽然没有凛冬城那边酷寒，但是季节到了，苍茫大地上同样是白雪皑皑，非常不利于进攻，因此接近一半的飞翼军队会撤离。
按照往常的惯例，他们会在离去前进行一场猛烈或者说惨烈的攻城战，大幅度削弱血棘城这边的力量。
贮藏物资相当充足的血棘城并不畏惧这样的挑战，而是磨刀霍霍准备再给敌人来几下狠的。
飞翼王国的人向来骄傲，总得给他们撞个头破血流的机会。
对于即将到来的攻城站，德尔家主恩特并没有很忧虑。
计划已经制定完成，军备也发放下去了，剩下的事情就是等待，然后有序防御。
空旷简朴的书房中，恩特站在巨大的沙盘前面，推演分析着未来的战争走向。
受限于气候，无论是攻守城，还是大规模会战，在冬天肯定都是打不起来，双方争斗的重点在于相互渗透破坏。
今年敌人那边准备得相当充足，他汇集各路情报，发现有很多名气不小的敌国佣兵团、冒险队伍随军前来。
这些小团队在两军交战的时候毫不起眼，但是很擅长小规模团队战斗，显然会在这个冬天里投入使用。
这样的话，今年铁卫城和裂谷城两地得留更多人手，不能放太多人离开。
“萝拉，通知米西欧将军、瑞泽将军，让他们限制休假兵员的数量，各自多留一千精锐，组建更多斥候队伍应对敌人。提醒储恩以及腹地其他城市，让他们入冬后注意侦查敌踪，以防不测。”
冰冷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站在角落的女骑士迈步走出，来到恩特身后几米外的地方单膝跪下。
稍等了片刻，确认恩特没有其他要求，她严肃回应道：“遵从您的意愿，家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