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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实上,他心里比谁都明白,白司离绝对不能乱来,绝对不能出手,若是一步出了差错,那么他们所有人,都见不到明日日出。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白司离的紧张,每说一句话都要拿捏的绝对准确,既不能惹他生气,更不能让他看破了这一幻术。
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相互看着对方,便已经让围观者用尽了心思。
明月渐西去,撑不了多久的。
两人对峙所产生的结界越来越厚,最后,连风都寻不出一丝缝隙钻进去,在他们周围岩石光洁,脚下亦是没有半片枯叶。
终于,凤息眼眸动了动,“你既然心里清楚,也不用我再给你魂飞魄散的理由。”
白司离笑了一声,似乎表现的分外不以为然,“魂飞魄散?多惨烈的后路我都为自己想好了。”他的眸光一闪,映出皎洁明月,“只是你,我本以为那日十八殿随着你而消逝,你不会再重蹈覆辙。”他惋惜地摇摇头,“我实在看得起你。”
凤息不怒反笑,“我以为你会理解我,当日梨花小筑血流成河,冤魂叫屈,不若当年我十八殿灭门。你说舞月双手满血,六界不赦,你呢,玄赐,你不会忘了吧,十八殿消失可都是拜你所赐。妖界禁地之处的是什么你怕是比我还清楚,你可还记得你手执碧落,遇鬼杀鬼,千万鬼魂游存无间地狱,不得轮回。”他觉得眼前之人极为可笑,心中却难免落寞,仿佛压在心底的陈年旧事又被翻涌而来,割肉蚀骨的痛楚。“你手上沾的可岂止是血,我这一世修的虽是苍崖仙道,青冥却没有封了我的记忆。如今要你血债血偿。”
楚长歌大骇,糟了,白司离竟是说了什么胡话,竟是引火上身的姿势,那凤息性子本没有那般刚烈,如今竟为何那般生气。
只见着他周身紫气大盛,看着样子,是要来真的了。
白司离仍是半分未动。他冷眼看着眼前人,心中似有绝对的把握他口中的咒语念不出来。
他苦笑,“你果真是忘了,她当年为何死去了。”
果然,方才的一切全不过是所谓的铺垫。她才是他最后的筹码。
凤息整个人便是一怔,在听完那句话,他呆立在那儿,甚至一瞬间忘了该如何说话,念了一半的咒词还含在口中,顷刻间咒语失效,紫光尽散。
愈积愈厚的结界忽然间生生裂了一个口子,冷风从头顶灌入,大肆掀起凤息的白衣墨发,他的目光在轻轻颤抖,眼前似乎有漫天飞雪,恍然间从眼眶中滚出一颗热泪。
这一切来的太快,让楚长歌一时间没有招架住,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身边的唐瑜,原以为到此为止她的眼泪早已哭干了,红透的双眼就像兔子的瞳仁,他点了她的穴道,她说不出话,可竟没想到,那傻姑娘生生地用贝齿咬破了嘴唇,脸上斑斑泪迹,让人看了不禁骇然。
“你说青冥并没有封闭你往事记忆,那么凤息,可要我告诉你?”
空气中没有传来想要听到的声音,却似乎感觉得到时间一点一点消逝,生命一点一点消失。
快来不及了。白司离心中无力。
早些了结了吧。
“她自小没有心,没有喜怒哀乐,除了你,她没有朋友,没有爱人,没有自由。”风中传来他的声音,颤抖的,苦涩的,无奈的,疲惫的。
“她说她想像一个常人一样活着,可以哭,可以心痛,可以爱。即便到了最后一刻,她知道真相,也不曾怨你,你可知道为何?”
耳边渐渐隐入舞月歇斯底里的叫喊声,她似乎在说些什么,可白司离竟觉得自己越来越听不真切,他觉得很疲惫,许是那幻影的术法持续了太久。
他只是一点一点地说给他听,几百年前,那个扒皮见骨的事实。
“他提提嘴角,“她说在遇见我之前,她真的只有你了。”
“所以,最后她也紧随着你死去了。”
砰然巨响,结界如数碎裂。就像他碎裂的心。
那本是由凤息自身化出的一道结界,出于其自身灵力,筑造的无我领域。
如今结界一毁,巨大的反噬之力如数向内袭来,宛若万道金光,铺天盖地地将两人包围,最后齐齐地穿透凤息的身子。只因那白司离本就是一道幻影,自然如同虚无一般。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楚长歌恍然间跪坐在地。
“凤息”
唐瑜冲破穴道喊了出来,泪眼模糊间,嘴角已是丝丝血迹。
凤息木讷地往声音传来方向望去,见到相见的那个人,他弯了弯嘴角,想说自己没事,听见她喊他,他觉得很开心。
“凤息,你在干什么,还不动手,还不杀了他,你眼前的不过只是一个幻影,一碰即碎的幻影”
凤息的眸光暗了暗,他觉得胸腔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沉闷的难受,是幻影吗?眼前的白司离是幻影吗?
可他说的,方才说的,那样真切,是……真的。
白司离已经什么都快听不到了,恍惚间似乎有唐瑜的叫喊声,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结界为何突然碎了,自己还在凤息眼前吗?他的心魔还未如数散去吗?
他咬了咬牙,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吃力道,“阿霓最后死了,你拿走了她的心,你为了重临君位,不惜用她的心来换取。”
眼皮真的好重,身子漂浮感越发强烈,月光好亮,他似乎看得见自己体内的元神不安地窜动,“凤息,你可知我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世,好不容易寻见了她,你可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离开后爱她,保护她。是我算差了一步,以为这一世她能改变你。”
无尽的黑暗。
凤息的身子剧烈一晃,耳边的话刚落,他恍然间觉得眼前一花,随之胸口绞痛,一口血喷了出来,白司离顷刻间消失了。幻影消失了。
凤息跪在地上,手中紧紧握着散发幽幽紫光的紫陌萧,他的瞳仁颤抖着,那些话就像毒蛇在自己死穴上咬了一口。
前世今生,三生三世,往事就像跑马灯一样轮流一圈。
任何果皆有因,任何悲喜皆有爱恨。
他是怎么了,方才是怎么了,他竟也会有这样一天,被心魔所控制。他是得道的仙人,心魔是只有被贪念嗔痴缠绕的世俗妖魔才有的俗念。
他做了什么,何时竟有了人该有的东西,他差一点便铸成大错,差一点便是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楚长歌将魂归的术法用到极致,只是那月光太盛,仿佛无论白司离到那处都要被它照耀,穿透其身体。
自然,那噬心咒的威力只有万年古那儿才有记载,直至今日,无解,必死。
唐瑜抱着他,紧紧抱着他,她觉得自己还抱的不够紧,一遍又一遍重复地收紧手臂。
她说,“公子,我们没事了,凤息没事了,是你让他又变成了原来的凤息。你看看,睁眼看看,我们都不用死了。”
她说,“公子你醒醒,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阿瑜真的好怕,你若是醒不过来,那我要怎么办了。你能不能不要一直这样沉默着,我再不惹你生气,再不让你烦心,只要你能醒来,我什么都应你。”
如今白司离已是和透明人并无两样,只怕他只是形还在这里,一旦月光再持续照耀下去,体内的元神寻出出口,便即刻涣散。
楚长歌觉得悲痛,不忍去看,唐瑜已经崩溃了,她不知所措地一直和他说着话,也不知怀里的人听不听得见。她此刻那样卑微,那样渺小,她此刻要的,不就是那人再睁开眼来看看她。
眼里火辣辣的,宛若浸泡在辣椒水里,世界由模糊到清晰再到模糊。
“白司离,你醒过来啊,梦姬还在这里,她要把我杀了,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不是说不会让我死吗?我要死了,我要被杀死了,你也不起来吗?”
“你骗我,你什么都是骗我的,你不能保护我,全是用来骗人的假话。”
手心忽然被什么握住,一阵冰凉,凉到她的心底,模糊的视线看的不是很清晰。若是幻影的话,那也是好的,至少在这幻影里面,他渐渐睁开了双眸,那双琥珀般澄净,毫无半点杂质的双眸,他的眼里洒满银河,洒满雪白梨花,还有她浅浅的倒影。
“阿瑜,你,你说什么胡话。”
那幻听也是令人心碎的。他的声音,听了十年之余的声音,恍若来自西天梵音之地,多想让人留住,永刻在那一瞬,时间再也不要流逝了。
“你别怨我,别恨我。”仿佛看到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