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他冲出山门,川外汛潮湍急。不要说是晚上,就是白天也找不见尸体的踪迹。况且,他根本无从判断她是否落在了水里,又或者,明天一早,就会在崖间谷中发现她残缺不全的遗骸。
他什么也未及想,先跃入了水中。这刺骨之寒的冰川融水,只几个来回就叫卓燕手足麻痹。纵然内功再强,人却决计斗不过这自然的力量。他被潮拱着,向前急速而冲。碎冰与暗石只几下就已将他打得遍体鳞伤。
如此高的地方落下,就算落在水里,也多半无幸;就算未曾摔死,也会冻死;就算纯阴之体冻不死,也会被暗冰砸死——至少,卓燕现在离死就已经不远了,而他还是自己从岸边跳进水里的。
他终于醒悟过来再下去自己就快死了,惶急中抽出金丝锯似链子般一甩,终于还算够了运气,卡住了近岸处一样什么东西。他勉强平衡了下,那大水却还在没完没了地冲。他只觉浑身气劲已被寒冷抽走,那巨大的推力加上冻僵的指节令他再也拿捏不住金丝锯,手一松,他和水一起向下游落去。
好吧,他知道自己已放弃了。
地势却变缓了。他无意中伸脚一踮。是浅滩。适才金丝锯终于还是拉他离岸近了些。他直立起来,四肢并用地滚上岸边,水四溅,连这溅起的水都能叫他呛个不停。
他坐在水边,寒冷令他只能发抖,浑身早无完肤。他忽然觉得好笑。邱广寒,你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为什么要像没了妈似的这样找你?
他说不出来,只是仿佛——除了极度的震惊与愕然——这是种沉而又沉的罪疚之感,因为,他本可以阻止,但他竟什么都没有发现——他竟让她这样轻而易举地在自己面前跳了,而自诩反应极快的自己,竟只摸到一阵风!
这下好了。他筋疲力尽地躺在地上,双手覆脸。凌厉,瞿安,我怎么想你们交代?
他静不下来。她纵身那一跃,始终在他眼前摇晃来去。若是我,我是决计做不到——我想不出来世上还有什么事能让我做得了跳崖这般举动——这究竟需要多少勇气?
好罢,算我上辈子欠你们的。他忽然又决绝地站起来。保不住你性命,我总要找见你尸体!
他跳进水里。比适才不同。这里水浅。冲力又小了许多。她——该会“搁浅”才是,决计不会再往前了。我便从这里开始,回头往上游找。
他涉着水,水浸得他痛。走了一段,水又渐深,约在腰下,他忽然踩到样东西。
这东西令他忽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一头扎了下去摸起。
邱广寒的发簪。她的发簪!
广寒!邱广寒!他捏紧了发簪,一跃出了水面,大声呼喊起来。
趟在水中的小腿突然被什么撞到。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假如一个人,深夜立在水中,忽然被一具尸体撞到腿上,不吓死也会半死罢。有的人会大声惊叫,有的人心里骇得更甚,但竟越发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但,于卓燕,这该怎么形容?毕竟他本就是来找尸体的。只是在几乎绝望的情况下忽然被这样撞到,他实在也惊得抖了那么一抖。
好在他反应还快。慌忙一把扯住了,拖将起来。奇怪了,她怎会反而在我后面才到这里?
不过他立时就明白了。冰崖之下是个湖,邱广寒自那么高落下来,那湖纵然水深,也足够她一下子冲到湖底,为砂石所困。只是水流始终在动,隔一会儿渐渐地又将她冲了出来,一点点向下游冲去。
他将她拖到岸边,竟然微微觉出她的脉搏,可是探她鼻息却已没有了。星光之下只见她的脸色已是惨白,但那神色——那分明是叫卓燕认识什么事“视死如归”的神色,却没有变,让他有种“这一次是来真的了”的讽刺。
不,不,也许是水呛了进去,呼吸暂止了。他翻过她身体,把膝盖顶在她肚子上。邱广寒倒伏着,口鼻中果然流出了水。他再猛击她胸口,直到——直到数十下之后,邱广寒才突然呛出口水来,与其说是在呼气,不如说是在呼水。
卓燕还没有来得及大喜,却发现邱广寒呛出水之后,眼睛仍是紧闭着。她处于深深的昏迷之中,他不知道,是不是她根本就不愿醒来。
他将她放平。这一时间他克制不住自己——他从没料到自己竟会有这样的悲伤和难过涌出,不是因为她死,而却是因为这沉沉的昏迷——这未死、未曾与世界绝断的、还要不断继续下去的比死更可怕的未知之痛。而他此刻只能这样看着她,无法让她醒来,无法让她死去,更无法预测和替代她今后的一切未知。
他忽然好似想起了很多很多很多事——他曾以为自己不会再经历像这样的无助,因为他已努力改变了自己,也已成为一个足够能解决这世界上大多数事情的人——但此刻,他忽然发现,有些事情是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无法做到的,正如有些人,无论你怎么看,都看不透。
他竟是悲从中来——他知道,不是为了邱广寒,只是为了自己——只因为他不知道这么多这么多年来,自己究竟得到了什么——他竟是在这无人的星夜之中,放声大哭起来。
也许到了明天早上,他自己忆起这个夜晚,都会觉得十分荒唐——邱广寒的这次事情在他生命里,也许真的只不过是个太小的插曲。但是此刻,他只觉得,没有什么会比眼泪更有用。
许久,他的情绪渐渐平复。你为什么?我真的看不懂你,你做的每一件事,我都预料不到。从来没有什么人能伤害水性纯阴的——而你却自己选择了去死!
邱广寒不动——她自然不会动的,她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与死毫无区别。他将她抱起来,看着她。她是如此脆弱,就算是水性纯阴,她也还是个女人。就连我卓燕,在这一刻想的竟也是要好好保护你,怜爱你——这究竟是你的本事,还是本该如此?
不知是他太过悲伤而出神,还是旁人太过厉害,他竟未感觉到有人的接近——直至很近!
他大惊而闪。来人似乎无意伤人,本欲将他点倒;似乎也没注意他怀里还抱着一人——山影毕竟太深。他一闪,那一指点偏,肋下剧痛;卓燕转过来却将邱广寒紧了一紧。生怕无意中将她摔下。
这里从来没有旁人。除了山庄里的人。可这人绝非是从山庄出来。而是——向着山庄而来!
那人见一招未中,不假思索已二招袭来,三招之下卓燕忽地认出了他。
是你。
那人也愕然停手。
因为卓燕的声音,他不可能听不出来。
卓燕怆笑。好,好极了,你这时候来,真是好极了!
对方似乎很犹疑他的大笑。你怎会一个人在——你抱着的这人,是——
你看清楚。卓燕走到略亮之处。其实不需要的——因为对面那人先前只是没在意看。他只消看到一眼。就不会认不出来的。
广寒么?
他似做梦一般地呆住了,没了呼吸,没了一切。他想见她,又害怕见她;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她,却又不想承认是为了她。她是邱广寒。是他从来忘不掉的邱广寒。
他?他是凌厉。
…
卓燕很主动地把邱广寒交到他怀里。
人交给你了。他说。好好照顾她。
等等!怎么回事?凌厉接住邱广寒的身体。她浑身湿透,满身创伤而冰凉。
看见那边,远的地方,那黑影了么?卓燕指着极远处高高的冰川的轮廓。
怎么?
她是从那里跳下来的。
什么?凌厉慌忙再看眼邱广寒,惊到以为自己听错。
也许她认为不这样,就没有机会离开这鬼域一般的地方吧。卓燕淡淡地道。
凌厉怔怔望着邱广寒的脸。不是。是我来迟了
他搂紧她。前面就是朱雀山庄了?他的口气陡然又充斥起敌意。
既然你都到了这里。也不必瞒你。想必你也是替拓跋孤来探路的。麻烦回去告诉青龙教主,卓燕在庄内恭候大驾。
不必了。凌厉身后。已有声音传出。
卓燕一惊。原来今夜来的不只是先锋呢。他立时笑道。
星使卓燕是么。暗影中的拓跋孤不客气地一伸手,卓燕竟未能逃脱,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他浑身也是湿透又冰冷,被这一只手一抓。倒是股炙热熨在了腕上,这滋味极其怪异。
你便不用回去了。拓跋孤也回以淡淡的口气。麻烦来我这边做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