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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魏十七本没料到褚戈会如此慷慨,既然他一口气给了三块鬼脸令,多也是浪费,干脆带上秦贞和余瑶,一同进玉海去散散心,开开眼界,只当是郊游。
明松石发出蒙蒙绿光,照亮了玉海,魏十七让秦、余二人自便,独自御剑飞至第五层,逐一检视玄门功法,专挑涉及符箓之术的玉简,一目十行,粗粗翻看一遍。
玄修有器修符修体修之分,人身经络脆弱繁复,炼体艰难,事倍功半,修炼的人最少,器修符修各有所长,流传至今的派别和法诀也最多,玉海的收藏大多是从玄门修士手中夺来,不入剑修法眼,冗杂零碎,无人整理。
魏十七翻检了三天三夜,没找到什么看得上眼的法诀,只读了一肚子的杂学。
符箓之术,变化繁多,灵符,符阵,禁制,法阵,阵图,尽归于其中,就其根本而言,无非是汇聚天地元气,生出种种变化。最基本的符箓有二十六种,如聚离火之气的火符,聚癸水之气的水符,更为复杂一些的,如雷符风符,乾符坤符,至于符阵禁制法阵阵图,可视作由二十六种基本符箓勾连叠加而成,正如简单的字词组成一篇起承转合的文章。
符有三法,其一为“纸符”,以符笔沾符墨,在符纸上画符,笔墨纸俱是法器,炼制不易,“纸符”可随身携带,只需灌注真元,便能激发其中的威力,定身符、风刃符、火蛇符、水龙符、夜明符、避水符、驱灵符、青灯符便属此类;其二为“定符”,以法器或法宝直接将符箓镂刻于木石金玉之上,形制规模可大可小,如蓬莱殿藏剑园的石室、烂银指环上的勾心禁制、驱动阖天阵图的阵盘;其三为“意符”,以心念为笔,真元为墨,天地虚空为纸,随手而作,应意而成,符成天地泣,鬼神惊。
紫阳道人以青冥剑丝一挥而就的传送阵便是“意符”,“意符”推衍到极致,开天辟地,成就剑域。
昆仑太一分道扬镳后,符修传承归于太一宗,符箓之术在流石峰渐渐衰落,远不及炼丹制器受重视,及至旁支七派,失传尤甚,以仙都为例,长瀛观四座配殿,青阳殿炼丹,朱明殿制器,白藏殿铸剑,玄英殿研经,独缺制符,由此可见一斑。
紫阳道人进军无上剑域,成为数万年来第一人,他精研符箓之术,以剑丝成阵,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魏十七凝神细想,记起熊罴崖、鹿鸣崖上的禁制,铭刻于镇妖塔的法阵,接天岭下的阖天阵图,心中若有所悟。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欲成剑域,先修符箓,这个道理,他懂,但问题在于,玉海之中,他找不到符修的入门法诀。
一眼望去,石槽内斜插着无数玉简,魏十七有些失望。
秦贞和余瑶在玉海第一层入定,参悟剑诀,若有所得,魏十七也不去打扰她们,足踏藏雪剑,在玉海中随意游走,偶尔抽出一片玉简,走马观花浏览一二。
正徘徊之际,大椎穴中忽然一跳,阴锁从沉睡中苏醒,蠢蠢欲动。
黑龙潭一战后,阴锁与他亲密了许多,虽然祭炼尚未圆满,但彼此心神相连,隐隐能察觉阴锁的意欲。钥牡不在鱼口中,阴锁自行苏醒,之前已发生过两次,一次是山河元气锁察觉到朱雀沈瑶碧被黑龙妖气侵蚀,化作不死之身,主动吸入钥牡,现身一击,将其吸干,另一次是潘乘年以“五气朝元”破了昊天幻境,黑龙现出真身,阴锁失控,被魏十七强行咬住,吞回腹中。
这一次,它又感应到了什么?足以与黑龙相提并论的存在吗?
魏十七反应极快,伸手在剑囊上一拍,摄出五色神光镰,勾住山岩稳住身形,果不其然,阴锁张口一吸,藏雪剑顿时化作剑丸,投入他喉中,钥牡入鱼口,阴锁摇头摆尾飞出,绕着魏十七转了数圈,跃跃欲试。
它所指的方向,赫然是玉海下那汪深不见底的水潭。
玉海有外海内海之分,内海乃是昆仑禁地之一,禁制之凌厉,防卫之森严,仅次于镇妖塔。故老相传,内海的入口即在水潭之下。
第四十五节 走一步看一步()
玉海深百丈,形同蜂巢,半是天成,半由人工,底部为一深潭,色作纯碧,波澜不惊。
“又一个炼妖池吗?”魏十七嘀咕了一句,松开五色神光镰,从山岩之上一点点滑落,小心翼翼靠近。天地元气没有异动,也没有禁制勃然而作,潭水古井不波,映着点点明松石的微光,如夜空中遥远的星辰。
阴锁铮铮而鸣,三短三长三短,这是个讯号,碧水泛起微澜,波纹震荡,急速下降,露出犬牙交错的驳岸。
一股巨大的吸力涌来,魏十七竟站立不稳,身不由己坠入潭中,被无形的裂缝吞没,消失无踪。
短距离传送,一阵轻微的晕眩过后,魏十七发觉自己来到一个空旷的溶洞中,大大小小的钟乳石如矛如剑,变化万千,一条地下暗流潺潺流淌,四下里潮湿阴冷,寒意刺骨。
数根粗大的石柱伫立于眼前,成“品”字排列,靠近地面处开了门洞,形同居所,一灯如豆,微光摇曳,似有人影晃动。
阴锁牵引着魏十七上前,深一脚浅一脚,来到石柱之旁。透过门洞,却见内里甚是空旷,黑黝黝不知高几许,居中躺了一名老者,额头上方悬了一张光符,满脸皱纹,胸口微微起伏,似睡非睡,呼吸极其微弱。他身旁盘膝坐着一名中年男子,五官只是寻常,脸色平静,伸出右手轻轻一捏,从虚空之中捉出一缕黑烟,扭曲变幻,隐隐是一头面目狰狞的羊面怪,叫嚣挣扎,外厉内荏。
魏十七精擅摄魂诀,一眼看出,那是一道妖物的精魂,神完气足,魄力外溢,是极为罕见的上乘货色。
那中年男子在老者胸口一拍,将精魂塞入他体内,老者呼吸嘎然中止,片刻后,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吃了什么大补之物,皱纹隐没,脸色红润,满头白发转为乌黑,连带身形也渐渐缩小,返老还童,变作一个短手短脚、眉清目秀的小道童。
他睁开眼,眼珠骨碌碌直转,朝着魏十七咧嘴一笑,招手示意他进来,道:“又见面了!”
魏十七倒抽一口冷气,略加思索,便明白过来,那羊面怪乃是困在镇妖塔下的妖族魂魄,被中年男子摄来,拍入清明体内,抵消了上界的光阴之力,助他回复原状。这一手神通,神乎其技!
那中年男子翻起清明的眼皮,凑到亮处看了看,又叫他吐出舌头望了望舌苔,拍拍他的脸颊,道:“这次大概可以撑上个把月,不要妄动真元,细水才能长流,最好躺着不动,少说话,别到处乱跑。”
清明笑嘻嘻道:“闷死人了,你就是把我绑在柱子上,我也要爬上爬下。”
“我只是提醒一句,听不听随你。”
说罢,那中年男子转过头,上下打量着魏十七,阴锁顿时欢鸣一声,飞到他掌心,翻来滚去,如同遇到了亲人。
清明跳将起来,捶着腰背活络一下筋骨,指指中年男子,向魏十七笑道:“你猜猜他是谁!”
那中年男子头也不抬,指尖温柔地抚摸着阴锁,低眉顺目,面带慈祥,魏十七心念数转,想到了种种可能,又一一排除。
正犹豫间,蹄声哒哒,一女子风一般冲进石柱,头生犄角,脐下为鹿身,见清明无恙,咯咯笑道:“清明哥哥,你可是好了?”
清明踮起脚摸摸她的头,“好,好了,可以带你出去耍子了。”
魏十七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可是天禄?”
那鹿身女子回头瞪了他一眼,嘟囔道:“天禄也是你能叫的吗?咦,你是谁人,怎么能进内海来?”
清明朝阴锁努努嘴,道:“是阴鱼儿引他进来的。”
那鹿身女子扁扁嘴,似有些不忿,回头看看中年男子,见主人不发话,也不敢多言。
“猜得到吗?”清明继续逗弄魏十七,没心没肺,当成一个好玩的游戏。
魏十七悠悠道:“猜中了,可有什么奖励?”
清明想了想,觉得他是虚张声势,拍着手道:“猜中的话”
那中年男子忽然打断了他,“清明,带天禄出去逛逛吧,我有话要跟他说。”
清明吐吐舌头,拉起天禄的手,一溜烟跑了出去,天禄四蹄生风,行动如电,尽多尽少跟得上。
中年男子长身而立,托起山河元气锁,小心翼翼放到虚空之中,慢慢撒手,阴锁如同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