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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哑刚才的话,使得他警醒:这郭织女绝不简单!
方初经过龚大人面前时,抱拳道:“待会还请大人助兴。”
龚大人含笑点头,道:“请一初和织女放心。”
韩希夷也冲他们微微点头,传达无言默契。
睿明郡王妃疑惑地看着龚大人,他们在达成什么?
可是龚大人没有看她,目光被方初夫妇牵引到殿外。
不但他,所有人都看向殿门口,静静等待琴音。
清哑和方初来到大殿前的台阶上,清哑先环视院中百姓,也未对他们说什么,只微微点头,人群慢慢静下来,有人兴奋地低声道“郭织女又要弹琴了!”之前在茶楼那胖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郭织女和青楼红牌同台义演?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清哑和方初往琴案后一坐,略作调试,很快便弹起来。
方初听清哑弹过很多遍《大悲咒》,早熟悉了。他整日操劳俗事,本不容易静下心来弹这类禅音,然今天清哑受人欺凌,他身份地位不如人,未能护住妻子,心中积蓄了一腔情感,随着清哑自然流泻。
清哑弹琴的心境与昨天又不同。
昨天,她经历了一场刺杀,细腰遭受无妄之灾。
昨晚她去拜祭细腰,得知:细腰一直暗恋沈寒秋。
于是,她手下流淌的《大悲咒》在祥和之外多了一丝哀伤和眷恋的情感,还有不平和悲愤;方初及时抓住这一丝不平加以融汇和渲染,浩浩汤汤的悲悯便扩散在天地间,迅速攫住人们心神。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院中百姓肃然寂静,再无喧嚣。
这完全和之前青楼红牌义演时两个效果:一个是沸腾喧嚣的茶楼听曲,一个是庄严肃穆的佛家奏乐,后者营造的氛围,容不得大家放肆轻贱,仿佛再盯着那些姑娘想些龌龊念头就是亵渎。
殿内,睿明郡王夫妇听了一会便神情大变,尤其是王妃,面色灰败,先是怔怔地聆听,后来扫视殿中众人,见大家痴迷神情,不由惶恐起来,那是打击太过不知如何应对的表现。
他们夫妇在音律上有极高的鉴赏力,想颠倒黑白也不行。
王妃瞄一眼谢吟月,谢吟月也正对她看过来。
二人目光交汇,有种心灵的默契传达。
王妃真真切切体会到谢吟月当年的感受:一个你原本俯视甚至无视的人,突然以绝对的实力将你踩入尘埃,令你脸面大失、无力反击,那种不甘心的感觉,简直噬心蚀骨!
睿明郡王更多是不相信,不相信这琴音是异手联弹出来的,且不说协调天衣无缝、如臂使指,那意境之丰富也令人回味悠长,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和王妃绝弹不出来,难怪传言如此神奇。
传言,没有夸张。
他,坐井观天、见识浅薄!
他不知不觉起身,向殿外走去,要亲眼看看他们是如何合作联弹的;王妃也起身,她也不相信,要亲眼去证实,然后其他人都跟着出去了,都要见见这旷古未闻的弹奏手法。
睿明郡王夫妇见到了:那对夫妻并坐在阶前,如同晴空下南飞的雁侣,又似水中交颈的鸳鸯,中间两手互藏在对方披风下——也许在披风下搂着对方的腰——两边两手正拨弄琴弦。那手,一只骨节分明如玉竹,一只纤细莹白如葱管,绝对分属男女。
清哑正思念细腰,那一丝眷恋的情感若隐若现,在方初的协调下放大,听在耳中缠绵又不失圣洁,似爱情,又似亲情和友情,细追又无限深远似天地间大爱……琴音袅袅扩散在半空,扩散在人心里。
一曲结束,又从头循环。
这时,龚大人解下腰间洞箫,加入进去,三人琴箫合奏。龚大人于音律一道造诣也很深,自那年在诸葛大人家里听了方初和清哑联弹后,心中不胜向往;今日再次听到,且与他们合奏,十分尽情。
第二遍结束,龚大人先停下,示意严未央:“叫醒他们。”
不等严未央过去,韩希夷早已上前拍打方初肩膀,强制打断。
这是他们昨日的经验:若不强制打断,清哑会陷在那情境中不能醒来,会一直弹下去,等弹不了了,也就冻伤了。
方初扶起清哑,将她双手夹在腋下,拥在怀里,再用披风包裹起来,低声道“我们进去。”半抱半搂着清哑匆匆走进殿去,没有故作姿态,也没有特别的深情款款,就是要赶紧让清哑回暖。
睿明郡王妃怔怔地看着那合抱的臃肿身影。即便他们是夫妻,在人前这般举止也是不合礼法的,但所有人都不觉异样,她也终究一句话没说,心中却酸楚不明。就好像你珍藏一件宝物,一直以为是天下无双的,然而有一天,发现别人有一件同样的,衬得你那宝物成了土坷垃,那心情大抵就像王妃这样。
正发愣,琴音又起,还是《大悲咒》。
她急忙转头看去,只见龚大人坐到琴案后去了,正在操琴。
她恍然,先还以为龚大人与那二人琴箫合奏就是助兴了呢,原来竟是要接替他们继续弹。
睿明王妃忽然想到一个可能,觉得不妙:等龚大人弹罢,可还有其他人接替他?还有哪些人会出头为郭清哑夫妻助兴?
很快,她便见识到了。
一曲毕,韩希夷站在阶前吹起洞箫,还是《大悲咒》。
一曲毕,许翰林过去弹琴,还是《大悲咒》。
一曲毕,前国子监祭酒也过去弹琴,依然是《大悲咒》。
一曲毕,蔡铭上前在琴案后坐下,还是弹《大悲咒》。
一曲毕,崔嵋上前……(未完待续。)
第1047章 为她扫除隐患
众多的鸿儒名宿演罢,便轮到严暮阳、林熙、张继、蔡铃、巧儿等年轻男女,或琴或箫或笛或筝,挨个演奏一遍《大悲咒》。
然后,清哑和方初又出来,接着第二轮联弹。
忽然明阳子从仁王府走过来,也弹奏了一曲《大悲咒》。
明阳子不愧是清哑师傅,哪怕他没教过清哑弹一天琴,但他用实力证明了他足可胜任清哑琴师,清哑绝不是没有师承来历的。
他弹罢退到一旁,睿明郡王招呼“叔父”,他不理。
睿明郡王苦笑,今日算彻底得罪这位了。
蒋志浩大人、王大人和蔡大人原本在仁王府调查昨天的案子,听闻这边消息,也过来各弹奏了一曲,依然是《大悲咒》。
王大人扫了一眼睿明王妃,脸色很不好。他不知这个堂妹今日怎么了,贵为王妃,为何要去招惹郭清哑,还以这样的方式。
他想不通!
睿明王妃见堂兄这样,心中自然也不好受,又愤怒不已:
不就是她让郭清哑弹琴吗?
以她的身份还不能命令郭织女弹一曲?
她是有些考虑不周,但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还是为了赈灾义演。原本就是她一时口误,织女若不想弹便拒绝就是;既答应弹,那就委屈到底,等过后她还会拿这事嘲笑郭织女不成!她是那浅薄的人吗?至于闹出这样大动静,当众打郡王夫妇脸面?
郭清哑,要是懂一点上下尊卑便不能这么做!
这些人,要是懂一点上下尊卑都不该帮助她!
自从龚大人接替方初清哑弹琴以后,睿明郡王心就直往下沉,接下来的发展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他无力阻止,眼睁睁看着众人轮番上前演奏《大悲咒》。这些人,无不是大靖有数的能人。
发展到最后,这义演成了一场空前绝后的盛会。
每个人都以能参加这场盛会为荣,越来越多。
睿明郡王这时才明白:郭织女说他代表皇家和朝廷,绝不是挤兑他出面,而是真正当他是皇家人,要他领头做表率。当时他若答应了,哪怕只出头弹奏一小段,今日这盛会便是他的功劳和脸面。
可是,他拒绝了。
他找了个拙劣的理由拒绝了。
他后悔万分,又找不到借口参加进去。
他和王妃都有话在先:一个手扭了,一个受了风寒,就算他厚着脸皮不顾羞耻硬要上去演奏,不上不下的也起不到引领作用,不但挣不回脸面,反而更加跌面子——这等于在向郭织女低头。
机会失去了,再也挽不回来。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办法扭转局面。
睿明王妃浑身僵硬地站着,在这凛寒的冬日,她心中却火烧火燎、焦灼难耐——今日募捐结束,京城百姓会如何议论他夫妇?皇宫那位又会如何看他夫妇?郭清哑,郭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