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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梦龙点点头:“我的想法是三部书一起出,套色印刷,最好每一回都能配图。那些人一向瞧不上话本,我偏是要弄出一个上好的本子给他们瞧瞧。”
若茗听了他这话,倒又像小孩赌气,忍不住笑了,道:“技术活没问题,画工、刻工、雕版我们都是熟活,只是我想过,三部书一起出,倒不如一部部接着来,第一部出了名气,以后几部肯定销的更好。”
“我这三部书是一意连贯下来的,若不能一起出,倒把原先设想的效果弱了不少。”冯梦龙沉吟道。
“这个无妨,据我的经验,紧赶着的话第一部印刷时第二部雕版,第一部上市时第二部印刷,这样一环扣着一环,看书的看了第一部正想着第二部,咱们就把第二部推出去,这时候看书的往往更有意思去买。第三部又可以押着第二部走。”
冯梦龙想了一会儿,笑说:“也好,现今只有第一部已经完稿,第二部有几篇还在琢磨,第三部根本就是个没血肉的架子,这么一来我也有些时间可以再润色润色,不消那么着急了。”
叶水心道:“如此说来冯先生决定与我们合作了?”
冯梦龙却又摇头:“不忙,我先看看林家从前做的东西,最好去书坊走走再做决断。”
这事倒也在若茗意料之中,于是答道:“今日已晚,我也并未带书过来,等回去禀报家父,明日派人接先生到书坊可好?”
“可以。”冯梦龙这才点头。
若茗却又多了个心眼,一向只听说冯氏兄弟个个才华横溢,然而是否名下有虚?她眼珠一转,笑说:“冯先生的书稿想必也带过来了吧,可否借晚辈一观?”
冯梦龙摆手道:“看书无妨,只要别将我书稿的内容传扬出去就好。我一向不喜礼数繁多,以后莫要什么晚辈、前辈的乱叫。”
若茗一怔,随即笑答:“我知道了,冯先生。”
冯梦龙眼中流露出赞赏神色:“不错,稍加点拨就灵透的很。”
“不然她爹爹怎会放心偌大的家业交给她管?”叶水心笑道。
端卿见总没自己什么事,又见冯梦龙答应了看书,便问:“冯先生,现在便去您那里拿书吗?”
“也好。”冯梦龙站起来,“这书稿我呕心沥血做成,至今除了你爹爹还没有第三人看过,若能得两位小友青目,冯某也多几个知音之人。”说着便往外走。
若茗笑着望了端卿一眼,心道这位冯先生倒真是不拘小节,与叶伯父兄弟相称,却又叫我们小友。端卿也笑,低声道:“风流名士,果真名下无虚,这般潇洒风度却是我万万学不来的。”
几人来到客房,冯梦龙道声“稍等”,匆匆进门,珍而重之地捧出一个匣子,对叶水心说:“可否借书房一用?”
“我给你们带路。”叶水心捻须而笑,果真带着几人又到了书房。
坐定后冯梦龙将匣子放在膝上,慢慢打开,取出六本油竹纸订成的册子,将第一本递与若茗,第二本递与端卿。
若茗双手接过一看,扉页上四个大字“喻世明言”,顿觉眼前一亮,道:“这个名字好,既儒雅又有醒世之意,后两部书倒可以照这个路子取名。”
冯梦龙大喜道:“若茗小姐果然是知音人!冯某后两部书正欲取名‘警世通言’、‘醒世恒言’!”
端卿微微一笑,心道,若茗的聪明,只怕在你想象之外。
翻开第一页,蝇头小楷端正书写回目“蒋兴哥重会珍珠衫”、“陈御史巧勘金钗钿”、“新桥市韩五卖春情”、“闲云庵阮三偿冤债”……若茗笑道:“我知道了,每两卷的回目相互呼应,冯先生想是费了许多心思吧。”
冯梦龙抚掌大乐:“又被你看出来了!知音,果然是知音!”
若茗抿嘴一笑,心内甚是欢喜,原来如此骄傲的人,被人赏识时也是这般压抑不住的欢喜。
初遇Ⅲ
端卿有心凑去看看,又见她二人一唱一和,甚是投机,于是笑笑作罢,翻开自己这本,第一页上写着“第二十一卷临安里钱婆留发迹”,正要细看,听见若茗低低念道:“第一卷蒋兴哥重会珍珠衫。仕至千钟非贵,年过七十常稀,浮名身后有谁知?万事空花游戏……”
端卿记起小时候与若茗一起看书,遇到喜欢的段落,她总是不经意间低声念出来,这个片断回忆让他心头没来由一暖,偷眼看她时,当年总角垂髫的小姑娘早已是烟润粉荷一般风姿绰约的少女了。
若茗并未留意端卿的神色,很快便沉浸在故事中,冯梦龙见她十分专注,在旁得意微笑。
片刻功夫已经翻了几页,冯梦龙忽见若茗脸上一红,凑近一看,原来是故事中女主角偷情一段,不由暗叫惭愧,怎么忘了她还是未出嫁的女儿?赶紧替她翻过此页,若茗明白他的用意,脸上更红了。
半个时辰不到,若茗和端卿均已看完了手中的书,几乎同时合上,赞道:“好文章!”
冯梦龙大喜,犹自问了一句:“果真?不是谬赞?”
“决非谬赞,果然才子手笔!”端卿正色答道。
若茗笑说:“文字绝对是极好的了,我是经商之人,以我做生意的眼光来看,这书一旦刊印,必将受万人追捧。冯先生,您这是凭空给了我们一注横财。”
叶水心打趣道:“若茗侄女近来跟你爹爹一样满口生意经,当心像他头一样浑身铜臭,半点风雅也无!”
若茗抿嘴一笑:“在其位谋其政,如今是说不得什么风雅了。”
冯梦龙也道:“既然拿出来刊印,自然不能说只为风雅二字,我也盼望这几部书能略有些盈余,赚些本钱,今后再刻别的东西也好周转。”
叶水心笑道:“原来我是孤掌难鸣,端卿,你说呢?”
端卿也笑:“父亲要儿子怎么说?若不赞同父亲,便是儿子不孝,若说只为风雅,儿子也是违心。”
“果然我还是孤掌难鸣!”叶水心大笑,“冯先生,我是老朽了,只想刻几本喜欢的书,传播教化,还好有些家底,只出不进这么多年也还没到精光的地步,只是我常想,我若一味如此,百年之后,他们兄弟俩日子可就艰难了。”
端卿急忙道:“爹爹身体康健,必然是彭祖之寿。”
若茗也宽慰道:“叶家忠厚传家,伯父治家有道,诸事鼎盛,必然泽被后世,一方留名。”
“不必为我宽怀,我不过随口说说。”叶水心笑道,“再说冯先生送来这么几部好书,我也要借机发注横财了!”
冯梦龙笑着取出匣子里又两本:“这是《警世通言》的草稿,有十几卷还只是个大概,二位替我参详参详。”
若茗接过后,不多会儿功夫已经翻到了《卖油郎独占花魁》,见只是个题目,底下一行小字写着“靖康之乱,民女莘瑶琴流落风尘,得卖油郎秦重爱惜敬重,结为夫妻故事”,并无内容,因问道:“这篇还没写出?想必十分精彩。”
冯梦龙点头道:“已经写出小半。我的本意是要以这篇阐发男女之情,点出‘情’字的可贵,只是有许多细节处不大好安排,还在犹豫。”
“可否容我先看一看?”
冯梦龙想了想:“倒也无妨。”说着向叶水心道,“叶兄,我带两个小朋友去看看稿子,告退一会儿。”
“老弟请自便。”
若茗、端卿跟着冯梦龙又回到客房,冯梦龙率先进门,若茗见是他的房间,迟疑一下,转念一想,反正彼此都不是拘泥礼法的人,何必避这无谓的嫌疑,于是跟着进去。端卿见状低声道:“妹妹不必担心,有我这第三人在,别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若茗这才晓得他原也是留心了的,感念他如此周全,悄声道:“多谢。”
冯梦龙从案头取出几片字纸,道:“这一篇的草稿我恰好带来了,你看看。”说着递于若茗。
若茗接过一看,纸上随意写着几段文字,似乎是故事片断,又像是灵感来时随意写下的,当中有一首诗“朱帘寂寂下金钩,香鸭沉沉冷画楼。移枕怕惊鸳并宿,挑灯偏惜蕊双头。”
若茗道:“这诗像女子口吻。”
“对。”冯梦龙解释道,“女主角花魁娘子做的。”
“倒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女子。”
“那是自然。不仅知书达理,亦且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品性高洁,虽然身世不幸误落风尘,但是出淤泥而不染,保持了自己的清白。”
“男主角呢,一个卖油郎?”
“也不尽然。按我的设想,秦重出身名门,富有学识,能诗善画,后来家道消乏了才去做生意,可不是市井挑担卖油的,只是油铺的掌柜,家里还有别的许多生意。与花魁娘子一见钟情,琴瑟相和,于是不顾世俗人的议论和白眼,结为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