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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茗慢慢放下被子,嗔道:“你哪里是想聊?分明就是取笑我。”
“那就是见仁见智了,人家关心你嘛。”若茗笑嘻嘻的,“你猜会不会是叶家两个哥哥?”
忆茗原以为她要转移话题,哪知道一兜又给兜回来了,唰一下蒙上被子,恨道:“再说我真要恼了!”
若茗哪里怕她,自顾自说下去:“我也是瞎猜哦,不过要是给姐姐找婆家,谁能比叶家哥哥好呢?就是不知道你中意端卿哥哥还是方卿哥哥——哎呀不对,方卿哥哥比你还小着一岁呢,那就只有端卿哥哥了。不过也不好说,万一别人家有比端卿哥哥更加好的男儿呢?那可比嫁给端卿哥哥更威风了。”
忆茗一时忘情,不觉答道:“胡说,哪有比哥哥好的男子。”
“正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嘛,你整天闷在家里不出去,怎么知道世上没有比端卿哥哥好的男子?”
“那你整天跟臭男人打交道,可曾见过比哥哥好的?”
电光石火的一刹那,若茗忽然想起了冯梦龙。虽已恍若隔世,犹然心头一阵刺痛,垂头不语。
忆茗只道她被驳倒,笑道:“你也没话说了吧,快睡吧。”
正在此时,忽听舱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径往内舱去了,两人都吃了一惊,谁深更半夜在船上闹腾?
不多时又有脚步从外舱走来,低声唤道:“别惊动夫人,出了什么事?”却是端卿的声音。
往内舱去的人折返回来,急匆匆回道:“大少爷,官府突然要上船检查有没有违禁夹带,还说民间的船不能停在官船码头。”
“怎会有此一说?咱家的船在官船码头停过不止一两回,从未有人要上船检查。”
“小的看为头那人的意思,多半是要钱。”
端卿道:“你拿上我的名刺,就说是叶举人的家眷来此上香,再封五十两的红包给他们。”
那人匆匆去了,若茗隔窗问道:“麻烦么?不然我们先起来?”
端卿没料到她们还未歇息,赶紧说:“妹妹们别慌,没事的,一切有我。”
果然没多久就听见先时那人来回:“领头的收了红包,说既然是举人老爷的家眷,必然没问题,不查了。”
若茗恨道:“这世道,连官差也开始到处欺诈搜刮!”
“俗话说公人见钱,如苍蝇见血。”端卿笑道,“早上出门便交了过江税、行船税,谁想到深更半夜还有这么一出,近来朝廷为了搜罗钱财,真可说是挖空心思。”
若茗还要再说,忽听姐姐道:“哥哥,外面风凉,快回去歇息吧。”
端卿答应着说:“妹妹们也早些睡吧,明天若是没有大风,一早就得起来赶路呢。”
端卿走后,若茗还想再聊,忆茗却怕她继续拿婚事开玩笑,闭着眼睛不吭声,假装睡熟。若茗独自说了一会儿,觉得无趣,渐渐也睡着了。
只是此时的忆茗全无睡意。妹妹的猜测,大娘和三娘的话,黄夫人的怜爱,种种的一切,若都是因为自己想象的那个顺理成章的原因,生活会变成怎样?
夫唱妇随,琴瑟和睦,白首偕老。书上那些遥远陌生的词汇,一时间都鲜活可爱起来,像小时候过年喜气洋洋的红袄裤。
只是到底有几分缺失。若是娘还在世,应该能猜到自己的心思吧?若是那样,何须在此辗转反侧,彻夜难安?没娘的女儿,无根的浮萍,爹爹那里,眼看是妹妹更得欢心,纵然大娘宽厚,可那也是别人的亲娘,到底比不得……
不通人性的风声水声只管在耳边盘旋,扰的心思越发凌乱。这样躺着默默流泪,渐渐窗纸发白,桨声欸乃,又一天开始了。
注:①疑邻盗斧:寓言故事,一家人丢了斧头,怀疑是邻居偷了去,看他一举一动都像偷了斧子的模样,后来找到斧头,再看邻居,一点儿盗贼的行迹都没有。
二十 七夕Ⅰ
七夕向来是有女儿的人家十分重视的节令,尤其是林家这样女眷众多的大户人家。
厨房里的柴火码的整整齐齐,烧火的老婆子见水开的滚滚的,高声召唤厨娘:“刘妈,你那茜根还没切好啊,水都开了!”
“来了来了!”刘妈端着满满一盆茜根,哗啦一声全倒进锅里,笑道:“夫人吩咐今年多做茜鸡①,这东西平时没人买,一到节下到处买不到,好容易凑了这么多,我忙了一早晨才收拾干净,你尽瞎催。”
“鸡得卤一上午呢,夫人又说下午要赶着送人,不催你怎么成。”婆子看看水已全红,赶紧把洗剥干净的公鸡放进去,笑道,“还得你来下料。”
几个小灶上火也烧的旺旺的,熬着赤小豆秋水汤②,蒸着鸡头糕、新米糕、菱粉糕,几个做细点的厨娘忙着发面、舂米,一早买来的新荷叶洗干净了,一半做粉蒸鸡,一半留着夜里做席上的装饰。
花园里也是人来人往。豆丁在草丛里趴了半日,腰酸腿疼,撅着嘴抱怨道:“有几只就够了,这东西怪怕人的,要那么多干吗?”
绣元叫一声“我又抓到一个!”笑嘻嘻拿过来放进盒子,冲着她吐舌头做鬼脸:“你忙了一早晨才抓了两个,有一个还被你一不留神捏死了,我要告诉小姐你磨洋工,不给你发摩睺罗③。”
“你敢,瞧我不撕你的嘴!”豆丁说着便凑过来动手,绣元一边笑一边躲,一不小心踢翻了盒子,机簧弹开,刚刚抓到的十来只小蜘蛛四散逃进草丛,观棋叹道:“白忙了一早晨。”
豆丁哈哈大笑:“瞧你还说我,我不过捏死了一个,你却放跑了十几个!”
说笑归说笑,不久小丫头们又开始在草丛里搜寻,绣元边找边想:去年合府里的女孩子每人给了一只蜘蛛,一个粉盒,留着夜里乞巧用,不知道今年会不会还赏粉盒子呢?
豆丁却在想,今年赏的摩睺罗还会像去年一样装饰堆纱宫花吗?那小人过了七夕就没用了,宫花倒是不错,比市面上买的强多了。
黄杏娘早晨起床后派人把买来的楸树叶各屋都送了一些④,又叫管园子的把荷花池的枯荷败叶都清理了,掐了一大盘新鲜荷花分送给各屋插瓶,又指挥下人在花园里收拾出一大片干净空场,堆上新鲜盆花,预备着夜里摆席,诸事忙完,已经是晌午时分,匆匆吃过饭,赶紧又去厨房查看过节的食物是否齐备。
茜鸡此时已经卤好,整整齐齐堆了一筐。秋水汤倒在瓷盆里里晾着,上面飘着暗绿色的荷叶丝。面盆里发面半开,有些已经出了蜂窝,厨娘正忙着接面,舂的细细的米粉混了菱粉、枣泥,正捏出各种动物造型。
黄杏娘见诸事齐备,满意的点头。又吩咐下人将茜鸡、秋水汤、红豆糕等物分送给叶家等素日有来往的人家,忽然想起乞巧用的蜘蛛不知道怎么样了,赶紧又赶去忆茗那里。
未进门就听见豆丁的笑声,原来若茗也在,小姐丫头都是年轻女孩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就连忆茗也比平日里活跃,听凭豆丁拿着荷叶剪出的花朵在她鬓边试个没完没了。
黄杏娘笑道:“怪道中午吃饭都不到我那儿去,原来在这儿瞎玩。”
忆茗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原是要过去的,她们几个玩上了瘾,就让人把食盒子直接送过来吃了。”
若茗轻拍了她一下,道:“没事,反正娘今天是大忙人,咱们就是去了她也顾不上招呼,还不如咱们在屋里玩着吃着。她也就是完了事白来瞅一眼,要真想叫咱们,吃饭前就来了。”
黄杏娘横了她一眼,佯装生气:“瞧把你伶俐的,什么事你都知道,你姐姐多老实的人,看把她带的跟你一样调皮。”
“姐,娘怪你现在不老实啦!”若茗捂着嘴,呵呵大笑。
娘几个说笑了一会儿,黄杏娘道:“我得赶着去把夜里用的桌子椅子都找出来,把席摆上,蜘蛛都在你这屋里吧?小心看着,别放跑了,你们姊妹好好玩吧,我先过去了。”
“哎呀,差点忘了跟你说,”若茗笑道,“我今儿晚上不在家吃饭了。”
“不在家?”黄杏娘和忆茗都吃了一惊,“什么事?”
“都是上次那个余天锡啦,昨个儿亲自找爹爹,说是今天请我们几个朋友聚聚,还说他头一回来昆山,想瞧瞧这边七夕怎么过的。爹爹一口就答应了,所以今儿晚上我得出去。”
黄杏娘有几分不悦,然而听说是林云浦答应了的,也不好驳回,只说:“早些回来,别疯玩。”
忆茗待她走后,才小小心翼翼问道:“端卿哥哥也去吗?”
“去呀,还有眉娘、琴默、冯先生他们,方卿哥哥去外婆家玩了,不然也去。”
忆茗犹豫许久,到底没好意思说自己想去,况且两个女儿过节时都出门,料想黄杏娘也不答应的,只得闷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