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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前日闲来无事,抽出书来想看看前言后记,我才知道,我错了。俗话说:最熟悉的也可能是最陌生的,这两年来我与他分隔两处,多数时候无法再像以往那样直接进行思想交锋,对于他最近一些时段视角的变化、观念的精进更新,我竟然无意间忽略了。以前读他的文字,从报刊上网络上或者他电邮与我,都是零零散散,不成系统,因此对他的理念,实际上并没有完整的意识。这一次一翻之下,一篇《大树该不该砍?》,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的眼球,它属于少数我还没有读过的篇章,文中出入经济学视野内外,对生态环境与贫富差距的关系问题,进行了有意味的阐发。他认为人类与环境之间的紧张,归根到底还是人类内部穷人与富人之间的紧张。这恰也是我所感兴趣的话题,在此之前,我还曾经与周来兄私下有过争论,批评他对生态环境恶化问题缺乏真正关心,原因在于他也是以他所诟病的以“经济学看问题的方式”来看待环保问题。现在看来这完全是误解,他比我认识得要深刻得多,我只是以前没有直接从他的口中听过他说出那番道理而已。
《大树该不该砍?》激发了我的阅读欲,再翻翻其他文字,几篇过去,一读之下竟再也不能罢手,那些生动活泼的文字——大部分以前都读过,当它们以整体的面貌呈现于我的面前时,我才发现对于我最重要的一个朋友,对他的工作与热情还停留在以往的认识上。
我指的不仅是周来兄的文字艺术。他的这本书收集的,都是一些经济学随笔和札记,与我们平常所看到的那种经济类文章形成鲜明对照,他用极为平易的语言、极其生活化的事例,来阐述他对经济学的理解和人们在日常生活中碰到的经济问题,文字之曲径通幽、娓娓道来,引人入胜。这是我往常所没有留心的。然而相比思想之深入独到,文字之亲和有味,其实却在其次。
(二)
作为青年经济学者的卢周来,一直关心的是两个问题:其一,做一个什么样的经济学者;其二,研究什么样的经济学。
做什么样的经济学者?
这个问题关系着个人的安身立命,周来兄自觉不自觉地,经常以大科学家爱因斯坦作为自己思想与行为的引导者。爱因斯坦曾一次又一次对来访问他的人强调:与其称他为一个物理学家,不如说他是一个哲学家。伟大科学家对自我身份的这一意味深长坚持,周来兄是熟悉的。他平时喜欢阅读爱因斯坦的著作与传记,也极其理解爱因斯坦的独具匠心。同样,在一个“知识分子”几乎已成贬义词的时代,作为经济学者的卢周来,也有着一颗知识分子情结。周来兄不太喜欢经济学家这个概念,而更愿意被人称作为经济学者。在他看来,学者本身就含有知识分子的意味,是对人的入世情怀与超越精神的一种限定。
作为知识分子的经济学者,当然不能惟经济是务,仅仅习惯于“经济学看问题的方式”。书中的一篇文章《“全世界知识分子,联合起来!”》,就很好地表达了周来兄的这一情结。知识分子的主要使命,就是进行社会和文化批判,对现行的、占统治地位的政治、经济、文化秩序进行质疑,这种倾向常常被人称作为“左翼”。与经济学家的传统倾向——“坚定的自由市场制度维护者”不同,周来兄认同于前者,并简明扼要把它归结为立场问题。一个经济学者需不需要有自己的立场,换句话说,要不要讲道德,这是近年来经济学界争论得较多、但还没有明确结论的一个话题。身为经济学场域中的一员,周来兄也曾卷入了一场经济学论争,在那场论争中,周来兄与一些经济学人一道,坚决反对“经济学家可以不讲道德”的谬论,呼吁经济学家不可以忘记自己的道德良心。这几年,周来兄不懈做着对经济学家的“除魅”工作,经济学家并不必然代表良心与正义,立场不同、价值取向不同,决定了经济学家们的服务对象不同,为富贵阶层说话还是为贫穷阶层说话,对经济学家有着意味上的天壤之别,反映了他们人格与品性的高下。
接下来:研究什么样的经济学?
长期以来,在经济学家中都有一种迷信:那就是经济学不言自明是服从于正义的目标,因为学术乃“天下之公器”。有这种信念无疑是一件好事情,当年亚当·斯密一手写《国富论》,一手写《道德情操论》,想来经济与道德问题,在他老先生心中本来就不可分割,甚至要说,作为工具理性的经济研究,实际上只有促进作为价值理性的道德领域的改善,才能证明其合法性,凸显其价值。周来兄也是这样来理解经济学的,他有一颗知识分子之心,难以理解经济学如果不能成为“公器”,那么经济研究到底有何意义。
然而现实中的经济学又是如何呢?经济问题关系着大众的日常物用,只要是在关注社会公正,从原初上来给经济学设立价值坐标,显然,便不能避开日常生活。周来兄的知识分子情怀,使他的经济研究,也正是从日常生活开始。让经济学“还乡”,从常识和具体可感的经历中来观察分析现行的经济学及其作为,让卢周来无比看到了另外一幅场景。在这幅场景里,主流经济学充满了假象和欺骗,根本不值得过于信赖。举例说来,可以列出以下种种弊端:
1。经济学没有立场。
既然经济学家是有立场,是有价值偏向的,那么,到底存在还是不存在放之四海而皆准、置之百世而不惑的经济学呢?与那些打着“中立”旗号、热衷于“计量”的经济学家不同,周来兄不仅投入精力对社会问题进行经济性分析,同时又超越“经济学看问题的方式”,致力于对经济问题进行社会性分析。在出入经济学视野内外的综合性观察研究中,他发现:那种关于经济学舍弃了价值判断、没有价值预设的说法,要么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有意以虚假的理论来做块“遮羞布”,要么就是实实在在的无知,根本没有深入经济学的底蕴。他的那篇《出租车惊魂记》,讲了一次乘坐出租车时司机痛骂“狗屁经济学家”的经历,文中指出某位主张涨油价的经济学家,实际上乃是某石化公司海外上市公司的独立董事,他所抛出的“国内油价要与国际接轨”的理由,不过是为自己的公司谋利益,根本不是出于什么“中立”的、纯粹的经济学考虑。
经济学家背后有利益背景、有立场的分别,经济学也不能免俗。在这个问题上,那些具有社会学历史学背景的知识人看得尤其明白,比如马克斯·韦伯,他在百年前就已经针对流行于当时的柏拉图技术主义,痛斥主流经济学家所说的“经济研究不要价值判断”乃一派胡扯,事实上,政治经济学必然受制于人类的某一特殊价值。即便在经济学家圈子中,其实也不乏清醒者。周来兄提到,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罗宾逊夫人因为发现了不完全竞争定理而名扬经济学界,但忽然有一天,罗宾逊夫人突然想到,同样是啤酒,其价格上涨后,对于收入很低的穷人来说,消费量的确会明显减少,而对于那些富翁来说,这对于他们的消费量根本就没有什么影响,罗宾逊夫人恍然大悟:哪有什么普适性的经济学定律!她主动将她的书绝版了。
周来兄出身于乡村,每每回家,与乡里乡亲聊天,都倍感到财富及财富观念在穷人与富人之间的天壤之别。在《穷人与富人》一文中,通过与他哥哥的谈话,他用非常经济学的术语表达了这种差别:“可以这样说,同样一块钱,对于一个富裕的城里人和一个贫穷的乡下人,其边际效用是不同的。”而他母亲的疑问:“广告是做给谁看的?”和一次在一家超市买东西时,看到一边是一位大汉出手千金只为买“猫食”而另一边是一位老年乞丐跪在地上只为求食的场景,周来兄渐渐明白过来,我们所习以为常的“市场”二字,对不同的人其实意味是不同的,到集市和小商店买东西的一般不会是富人,而到高档商厦购买物品的,则绝不会有穷人,所谓“市场”,事实上存在着两个部分:一个是穷人的市场,一个是富人的市场,这两个市场对应着不同的生产与消费。在这两个市场面前,经济学“中立”的神话彻底破解了,生产和消费的理论到底关注的是什么样的人群,决定了经济学内部的不同偏向,也就是说,决定了理论本身的分歧。
周来兄的观察是细致的,也是中肯的。我最近正在看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