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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平妈也解嘲地笑起来:“事前也不知道他回来的信,脑袋一时转不过弯儿了。”
高大泉见此光景,倒有不安地间:“出什么事儿,告诉我,不要紧。”
邓三奶奶责怪丽平妈说:“看看,你别把他给吓着。他还当咱们老周忠伸腿了哪。”她赶紧告诉高大泉:“周忠这半个月,没有在家里住。怕支部给你写信、打电话,你不赞成,又让你担一份儿心。也怕村里那些人知道了,进城去看见你,说露出去;还有那事儿成与不成,还没个准头,也怕嚷嚷开,好像咱们自己瞎胡吹。就为这些个,对谁都瞒着哪。”
高大泉盯问:“他搬到哪去了?〃
邓三奶奶朝北一指:“就过去那个姓范的住过的小屋,不是闲着吗?〃
“大冷天,他搬到那儿住干什么呀?〃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他有一肚子话要跟你讲,三句话两句话就念叨起你来。难怪呀,他比我们这几个老糟想事儿可想得多啦。”
高大泉没顾上告辞一声,就往北边的小土屋那边急步快走。丽平妈对邓三奶奶说:“你刚打那儿来,要回家吃饭吧?走吧。”她抬抬挎篮子的胳膊,“这里边的饭,是够仁人吃的.〃 邓兰奶奶不顾回答,就扯开步子,在高大泉的后边,一溜小跑地追上来。
两间没有隔断墙的土屋,已经收归村里公众所有。地里庄稼成熟的季节.巡逻的民兵或是“看青护秋”的人,常在这里落落脚;赶上下雨,地里干活的人也跑到这儿避一避。除此以外,这地方多半是空闲着的。半个月前,老周忠让他的儿子周永振和在乡里工作的周丽平,给收拾了一下:扫净了尘土,裱糊了窗户,搬来了行李,他就独自一人悄悄地搬到这里来住了。挤满了枯草根的路,本来已经没有一点路的痕迹。这几天,经过往来的人一踩,又露出了它的面目。三面院墙上都靠着高高的林秸捆,梢头上的干叶子,在寒风里级轻地抖动。院子的木板门关闭着,高大泉上前去敲了几下,里边才有人应声;过了一阵儿,才有人开门。开门的人是朱占奎的老父亲朱旺。
他笑得咧开掉了牙齿的嘴巴,上下打量高大泉,说:“嘿,正念叨你,你就来了。”
高大泉急切地要知道老周忠搬到这儿干什么,就,‘一边通过朱旺的肩膀头上往院子里探视,一面顺口地说:“你们真会找清静地方呆呀!〃
朱旺把门扇拉大,让高大泉走进院子,挺得意地补充一句:o
“这地方没有闲人来串门儿,方便。它又变成我们几个老朽的议事厅了。”
屋子的外形没变化,窗户改了样子,下边的多半截儿都安上了窗玻璃。那玻璃,不是一方方的整块儿,而是用别人裁剩下来的碎玻璃条条拼凑起来的。
高大泉在那玻璃窗上,看到一张老人的面孔,原来是老周忠.
老周忠把脸贴在玻璃上,朝外边观望着。当他发现走进来的人是高大泉的时候,那皱纹的脸上绽开了笑模样,
高大泉上前去,揭开了挂在门口的一个又大又厚的用谷草打成门帘子。他立刻感到一股热腾腾的气息扑到脸上。土炕上铺一领半新的丈五苇席。席子的靠窗子那一端揭起,像遮着炕上的什么东西;另一端平展地铺在炕上,放着行李卷,摆着一个大火盆。旱烟值箩,还有两杆烟袋。
老周忠从窗台那边回到火盆跟前,招呼人们上炕烤烤手。跟着高大泉转回来的邓三奶奶先上了炕。丽平妈放下手里的东西,也上了炕,朱旺跨坐在炕沿上,朝火盆倾过身子,指着另一边的空地方,让高大泉坐下。
当这几个老人围坐成一圈的时候,高大泉猛然想起一件在心里铭记深刻的往事。那是土地改革运动刚刚结束的时候,在翻身农民还没有长全羽毛的时候,在高大泉这个一心想带领穷人往前飞奔,又不太明确方向,还被那个“发家竞赛”大石头压着的时候,芳草地的几位老人,常常自动地集合到邓三奶奶家。也像现在这祥,大伙儿围坐在火盆周围,焦急不安地议论村里的形势,有见识地策划堵挡恶势力反扑的办法。高大泉有了困难就跑到他们跟前,说说自己的心思,听听他们的意见;每一次都使他受到启发和鼓舞,得到力量和智慧。他曾经用自豪而又感激的口吻,把那个地方叫“议事厅”和“参谋部”。转眼之间,将近五年的O
光景,有声有色地过去了。这五年中间,芳草地发生了夭翻地覆的变化。翻身户的翅膀硬了,都过上了丰衣足食的日子。互助合作组织发展壮大了。优秀的青年成了先锋队组织的一员。连那时候刚刚学会迈步的孩子都上了学。可是,这里的这些从旧社会苦海中挣扎冲闯过老一代,年龄不饶人,都已经衰老了。宋五爷完全失去了活动能力,对他说话都得伏在耳边大声喊,没人搀扶出不了门;这工夫,很可能孤孤单单地躺在他那小屋子里。还有一位比在座老人年纪小一些的陈大婶,去年腊月,竟被一场急性肺炎夺去了性命。老周忠是这一伙老人们的首领。他在一九五三年统购统销运动刚刚掀起高潮,追捕暗藏反革命分子范克明的时候,老周忠奋不顾身地冲向敌人,敌人朝他射击了罪恶的一枪。经过医院的抢救、治疗,他保住了生命,又返回工作岗位。可惜,他的内脏受了创伤,体质一直不好;一到天冻季节,就害哮喘病,连炕也下不了。心里装着革命大目标的好强老人,怎么不焦心哪! 同志们劝他休养,区里领导和乡里领导都给他下过命令。可是他不肯听,总是拄着棍子,到处走动。如今,他搬到这个安静的地方,是听从了大家的意见,来安心养病吗?
周忠见高大泉坐在炕沿边上以后,就说:“刚才朱旺回家吃饭去,才听说你回来了。我正想让他叫你去哪。积下好多事情,得跟你交谈交谈哪!〃
高大泉说:' ‘我也有些想法,急着想找您讲讲;这几位老人家都在这儿,就一块说道说道吧。大娘给您送饭来了,您先赶热吃吧。”
周忠摆摆手说;“不忙,不忙。刚才我跟朱旺,一个人烧了一块白薯吃了,已经护住心口。先说事儿吧。久宽又发了火,没有把你吓一跳吧?〃
高大泉说:“乍一瞧见,真有点出乎意外,后来我也想开了.他长了新毛病。”
周忠轻轻地摇摇头说.“依我看,他那一副架势,不都是新长出来的,是老毛病重犯,这几年,有人称他什么‘老八户夕,什么‘开国元勋’,他听了,美颠颠的。剥开皮儿看看攘儿,他到底是个啥呢?他呀,不是个坏人,可也不是个合格的搞社会主义的人。从打搞临时互助组那一年起,他跟着你后边跑,为国家,还是为大伙儿?还不就是为了他那炕上的几个人闹一顿饱饭吃吗?〃 高大泉说:“您看得对。眼光短,肚量小,他不想往远看,往大长。这么一来,他的脚步往前挪了,思想没有怎么动窝。”邓三奶奶加了一句:“那私心根子深着哪。过去我倒挺待见他的,老实巴脚的,不闹啥什么歪门事儿口这一年,我一听他说话就憋气。别人越变得先进,就越显着他是个落后脑袋瓜子! 〃 朱旺说.“他拜上小算盘这个老师了!〃
周忠说:“他们两个能搂住肩膀子这一点儿,我也没有估计到。”
高大泉说:“也怪咱们领导上缺少经验。早先小组、小社,都是因为情投意和,才凑到一块儿,才漂到一起的,都是一水一色的人。这两年,社扩大了,人增多了,啥思想的人都进来了,还不互相传染?抓好了,干净的思想能挤掉埋汰的思想;没有用心抓,埋汰的思想就把那么一点点干净些的思想也给吃掉了。”周忠连声说:' ’就是这么一回事J 匕! 铁汉至今还没有看重这个,他把事情想得比画上画得还美。”
高大泉说:“也怪我。我没有估计到有这一步,也就没有提醒他。今个发生的这件挠头的事儿,肯定对他是个警钟。我想吃过晚饭开个支委扩大会,专门摆摆这类的情况,交流交流心思,研究研究对策。趁春节,来一场思想教育活动。思想跟不上去,我提的那个改造土壤的工作,就难成功。”
周忠说。“我赞成。我们老哥儿几个,在一块儿又凑了几天材料。等一会儿都一件一件地说给你听。给你当个参考。还有一
件事儿,是我们几个一直保密干的,也顺便跟你做个汇报。”高大泉用心地听着。他发现,老周忠讲到后边的几句话,那病态的脸上有了光泽,估计.他要说的一定不是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