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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叫红 -[土]奥尔罕·帕慕克 著-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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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一个鲜为人知的类似场景:
  “波斯军队与图兰军队全副武装蓄势待发,列队在哈玛兰山的山脚下对峙。两天下来,一位神秘的波斯将领杀死了两位伟大的图兰战士;到了第三天,图兰军队派出了机智多谋的珊吉尔,想要让他打探这位波斯将领的身份。”我说,“珊吉尔向神秘的战士挑战,他接受了。双方的军队屏息观战,午后的烈阳照得他们的铠甲闪闪发亮。两位战士的战马向前疾驰冲撞,风驰掣,金属铿锵,四溅的星火烧得马匹的毛皮冒出阵阵白烟。这是一场冗长的决斗。图兰战士拉弓射箭;波斯战士神乎其技地驾驭马匹挥舞长剑。最后,神秘的波斯人抓住图兰人坐骑的尾巴,把他摔下马来。接着他追上企图逃跑的珊吉尔,从后面一把抓住他的盔甲,然后勒住了他的脖子。不得不接受自己战败的图兰人,仍然渴望知道这位神秘战士究竟是何方神圣,绝望中,他吐出众人心中多日来的疑问:”你是谁?‘’对你而言,‘神秘的战士回答:“我的名字是死亡。’告诉我,我亲爱的朋友,他是谁呢?”
  “鼎鼎大名的鲁斯坦。”蝴蝶天真愉快地回答。
  我亲吻他的脖子。“我们全都背叛了奥斯曼大师。”我说,“在他惩罚我们之前,我们必须找到橄榄,揪出我们之中的毒瘤,彼此合作洗刷我们的污名,如此一来才有力量抵御那些一直都想破坏艺术的敌人,对抗那亟欲把我们送入酷刑地狱的恶人。或许,等我们抵达橄榄的废弃苦行僧修道院后,会发那个残酷的凶手甚至不是我们之中的人。”
  可怜的蝴蝶不发一言。无论他多么有才华、有自信或受到青睐,就像所有虽然互相厌恶嫉妒但仍结党共谋的插画家一样,深怕被众人孤立,也害怕下地狱。
  前往斐纳门的路上,一股诡异的黄中带绿的光芒笼罩着我们,但它并不是月光。柏树、圆顶、石墙、木屋及大火肆虐后的土地,浸淫在这片光芒下,使得古老、一不变的伊斯坦布尔夜景弥漫着一股陌生的氛围,像是置身于敌人的碉堡。爬上山坡的时候,我们看见在远处,贝亚泽特清真寺再过去的某个地方,大火正在燃烧。
  我们在沉窒的黑暗中遇到了一辆牛车,上面装着几袋面粉,正朝城墙的方向驶去。我们给了车夫两枚银币,请他载我们一程。黑身上带着图画,他小心地坐了下来。我仰身躺下,望着低矮的云层映着火光,微微泛红。这时,两滴雨水落在了我的头盔上。
  走了好长一段路之后,我们来到一个深夜里似乎荒无人烟的街区。我们沿路搜寻废弃的苦行僧修道院,吵醒了周围的每一条狗。虽然看见许多石造房舍亮起灯火,想必是听见了我们的骚动,然而一直敲到第四扇门,才有人开回应。一个头戴小圆帽的男人,透过手里的油灯火光,目瞪口呆地望着我们,仿佛见了鬼一样。他甚至不肯朝雨势渐大的屋外多探出一点,就这样缩在门里给我们指了指废弃的苦行僧修道院的方向,愉快地补充说,到了那里之后,我们别想从邪、恶魔和鬼魂的纠缠下全身而退。
  走进苦行僧修道院的庭院,迎接我们的是一排高傲的树,安详平静,无视于骤雨和烂草的臭味。我的目光滑上苦行僧修道院墙壁上的木板缝隙,之后,再移向一扇小窗的百叶窗。透过屋内一盏油灯的光芒,我看见一个男人阴森的影子正在祷告,或者也许是因为我们的缘故,正在假装作祷告。

  57、人们都叫我“橄榄”

  怎么做比较适当呢?是中断祷告,一跃而起替他们开门,还是让他们在大雨中等待直到我结束祈祷?我察觉他们正在注视我,于是在心神不宁中完成了整个祷告仪式。我打开门,是他们——蝴蝶、鹳鸟和黑。我开心地大喊一声,激动地抱住了蝴蝶。
  “唉呀,我们最近是遭遇了什么呀!”我悲叹,把头埋入了他的肩膀,“他们究竟想对我们怎样?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
  他们每个人都面露恐慌,生怕自己落单。这种表情,我这辈子不时在各个绘画大师脸上过。就算在这修道院里,他们也绝对不想彼此分开。
  “别怕。”我说,“我们可以在这里躲好几天。”
  “我们担心,”黑说,“我们应该对他感到害怕的那个人,也许就在我们当中。”
  “一想到这一点,我也非常害怕,”我说,“因为我同样听说了这样的传闻。”
  谣言从皇家侍卫队传到了细密画家部门,声称高雅先生和故姨父的凶杀之谜已经解开:凶手正是那本现已不再神秘的书的制作者——我们其中之一。
  黑问我,为姨父的手抄本画了几幅图画。
  “我画的第一张图是撒旦。我为他画了白羊王朝画坊的前辈大师们画过许多次的地底恶魔之一。说书人也是照我说的去说的,我还替他画了两个苦行僧人。也正是我,建议并说服姨父在书中把他们加了进去,因为这些苦行僧人在奥斯曼帝国的土地上也占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就这些?”黑问。
  当我回答“对,就这些”时,他以一种大师逮到学徒说谎的优越姿态走向门口,然后带回一卷没有被雨淋湿的纸。他把它放在我三位艺术家面前,就像母猫衔来一只受伤的小鸟给她的小猫一样。
  纸张还夹在他的腋下,我就已经认出来了:它们是咖啡馆遇袭时,我从里面救出来的插画。我没有去质问这个家伙,他们是如何进到我的屋里,又怎么把它们翻出来的。总而言之,蝴蝶、鹳鸟和我都爽快地承认了为说书人——愿他安息——所画的每一张图画。最后,只剩下马,一匹壮丽辉煌的马,还留在一旁没有人认领,它的头部低垂。相信我,我甚至不知道有这幅马的画像。
  “画马的人不是你吗?”黑说,语气像一个手持条的老师。
  “不是我。”我说。
  “那么我姨父书里的那一幅呢?”
  “那幅也不是我画的。”
  “然而,根据马的风格来判断,画它的人必定是你。”他说,“而归纳出这个结论的人就是奥斯曼大师。”
  “可是我根本没有任何风格呀。”我说,“我这么说不是出于骄傲,故意反抗最近的潮流。我这么说也不是为了脱罪。对我而言,有风格比身为一个杀人凶手更大逆不道。”
  “你拥有一项独一无二的特质,使你不同于前辈大师和其他人。”黑说
  我对他笑了笑。他开始讲述一些我相信你们此刻都已知道的事情。我专心地听了他的叙述:苏丹陛下与财务大臣如何商议找出破案之道、奥斯曼大师的三天期限、“侍女法”的运用、马鼻子的特异之处以及黑出乎意料地获准进入皇家禁宫,以便亲自检视那些卓越的经典书籍。每个人的一生中,总有些时刻,甚至身历其境的当下,会突然顿悟,我们正经历着一场自己永难忘怀的事件,就算年后也将历历在目。纷纷扰扰的大雨从天而落。仿佛受到阴雨的影响,蝴蝶哀伤地紧握着他的匕首。盔甲背后沾满白色面粉的鹳鸟,则高举油灯,勇敢地跨步走苦行僧修道院深处。他们鬼魅的影子在墙上游走,我的艺术大师弟兄们,我是多么地深爱着他们!我何其荣幸身为一位细密画家。
  “这几天来,当你与奥斯曼大师并肩欣赏前辈大师的杰作时,是否庆幸自己竟如此好运?”我问黑,“他亲你了吗?他抚摸你英俊的脸孔了吗?他抓住你的手了吗?你是不是对他的才华与知识敬畏不已?”
  “奥斯曼大师透过前辈大师的杰作,向我展示了你的风格从何而来。”黑说,“他教导我,隐藏的‘风格错误并非一位画家个人自主的选择,而是源于画家的过去及其遗忘的记忆。他也告诉我,这些秘密的错误、弱点和缺陷,过去被视为可耻的象征,画家为了怕背离前辈大师而不得不刻意隐藏。然而,由于法兰克大师们将它们传遍了全世界,于从今以后,人们便赞美它们为’个人特质‘或’风格‘。从今天起,多亏了那些以自己的缺点为荣的蠢蛋们,我们的世界将变得更加丰富而愚蠢,当然,也将变成一个充满缺陷的世界。”
  黑对自己所言深信不疑,这证明了他是那种新一代的白痴。
  “然而这些年来,我为苏丹陛下的书籍所画的马匹,却都是正常的鼻孔。这一点斯曼大师能够解释清楚了吗?”我问。
  “这是因为你们童年时他给予你们的爱与责打。因为他既是你们的父亲,也是你们挚爱的师长,所以你们每个人都遵从他,并且彼此学习。你们所画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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