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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花(冯德英)-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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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挑大灯芯的煤油,想不到灯光又帮助了这对落难的姐弟。
  春玲身上血迹斑斑,头发蓬乱,脸上挂着绛色的血道。她的伤处发着巨大的疼痛,但是她顾不得自己,一进屋就奋力把绑着胳膊的绳子挣断——这也是敌人在夜里打她时看不清,把绳子打断了一半。她急急地给明生把勒进肉里的绑绳解开,不停地抚摸、呼唤他,给他揩血。
  也许孩子的嫩肉脆骨,更抵不住折磨的缘故,明生的衣服碎遍了,被血浸红了。他那干裂的嘴唇张开一点缝,嗓子里喑哑地微弱地响着:“水……水……”
  啊!水,水!向哪里去找救命的水呵!春玲自己也渴得厉害,听到弟弟要水,她不自禁地抿一下嘴唇。接着,她象是在咂嘴吃酸山楂枣一样,努力向外挤唾沫。她嘴亲上弟弟的嘴唇,用舌头将唾沫送进弟弟的嘴里。
  明生立时象在大口喝水一般,猛力向下吞着。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细声叫道:“姐,姐呀!”
  “哎,兄弟,姐守着你!”春玲急忙应道。
  “姐,咱们是在哪里呀?”
  “被反动派关在山里庵上。”
  “啊……”明生涌出泪水,冲刷着脸上的血痕,痛苦地呻吟道:“姐呀!我痛,真痛啊!”
  “好兄弟!姐知道你痛。”春玲的泪珠扑簌簌地洒落不止,看着弟弟血红的衣服,她不知怎么来减轻他的痛楚,只有把弟弟抱得更紧些。
  明生忽然不叫了,抽泣着说:“姐,你也痛?”“不,姐不痛!”春玲咬着牙摇摇头。
  “那你哭什么哪?”
  “姐,姐疼兄弟才流泪……”
  “好,姐!你别哭,我不痛,不痛啦!”明生在用力咬着嘴唇,攥紧小拳头。
  “姐的好兄弟,你别为我用劲!”春玲握着他的手,激动地说,“姐大,不痛。你小,伤重。你痛,就叫吧,姐听着!你要哭,就哭吧,姐给你擦泪!”
  明生再也忍不住,呜呜地哭着说:“姐姐啊!我是痛得厉害呀,浑身哪都象刀割!玲姐呀!我受不了啦……”“姐的好兄弟!要受,挺住劲!”春玲揩着弟弟的泪水,“反动派凶不了几时啦,天一亮,咱姐和爹就领着好多人来啦,打死这些还乡团!”
  不行,姐姐,我等不得啦!他们再打我,我,我……”“不,明生!”春玲严正地叮嘱道,“就是死了也不能向反动派投降!姐知道你小,受不住打;姐更知道你是好孩子,能和大人一样对付敌人。你看,埋藏什么要紧的东西都在咱家开会决定,干部没为你小背你呀!叫你去给埋东西的人送饭,送信,这为什么呢?爹和干部没为你小不信你呀!”“姐,这我知道,我不向反动派投降!”明生坚决地说,但又滚出泪珠,“我是真害痛啊,怕到时候吃不住劲呀!”“明生,你吃得住,不怕敌人!咱们姐弟俩咬紧牙关和敌人顶,叫反动派没办法治,这就是咱们的胜利!哦,对啦!明生,你听,姐唱歌你听!听着歌就不痛啦!”春玲不顾身上的高烧,嗓子的干燥,充满激情地低声唱道——冬去春来百鸟唱,万朵花儿迎春忙。
  最先开放什么花,迎春枝上闪金光。
  迎春花,迎春光,不怕冰雪不怕霜。
  隆冬含苞春天放,花朵喜人花粉香。
  ……
  “他妈的!快做死鬼啦,还唱曲哩!”门外凶狠地骂着,门打开了。两个嘴上闪着油光的还乡团分子走进来,上去拖起明生。
  明生挣扎哭喊:“姐姐啊!我不去呀……”
  春玲紧紧抱住弟弟,但被敌人强力推开了。
  “你们不能祸害我兄弟!”春玲愤怒地吼道,“有共产党员曹春玲在,一切秘密我知道!你们这些狗东西,害一个孩子算得什么本事!”
  “毛丫头!算你有种,也有伺候你的!”匪徒们骂着,将明生拖出去,把门扣上了。
  “你们这些杀人精!不要害我兄弟!”春玲嘶哑地叫道。
  她打门,门不开。她冲到窗口,两手抓住木棂,竭尽全力喊道:“明生,好兄弟!咬住牙,挺住气,姐在这为你使劲。你痛,在姐姐跟前叫!你有泪在姐姐跟前哭!千万不能向反动派投降啊!”
  明生被敌人架到另一院子的正屋里。汪化堂、孙承祖和王镯子几个正在大吃猪肉,大喝鸡汤。这三家的畜类也和主人一块遭了屠刀。汪化堂又要派两股人下山进行破坏活动,本地的一些还乡团分子也挥刀抡枪叫着回村杀干部、党员。但是孙承祖阻住了。他说他们离村已被人发觉,还有一个打伤的同伙落在老东山手里,干部一定加强了警戒,或者在到处搜寻,还是缓一缓再下山动手保险些。孙承祖知道春玲不容易屈服,就想先在明生这个孩子身上打主意,再来整治姑娘。
  王镯子把啃着的鸡腿放下,咧着少睫毛的眼皮假笑着走上前,把明生拖在锅台上坐下,说:“嗳哟哟,看把孩子打的,真疼人。”她拿起手巾给明生擦脸。
  明生瞪一眼围着桌子吃喝的匪徒们,咬紧牙,猛把王镯子的手打开。
  “呀,人不大脾气可不小!”王镯子忍着火气,假情假意地说,“别生气,方才你和春玲欺负我,这时我也不记仇,算讲和啦。唉,咱们毕竟是一个村的,还能不向着点?你姐死心眼,一时转不过弯。你,我知道,可机灵啦。小兄弟,你爹他们开会,说的有多少部队守在咱这块地方打中央军?还有,你快把埋的那些机器、大炮、子弹、北海银行票子……乱七八糟东西藏的地点说出来,就放你和姐姐回家。说呀!”
  明生一动不动地坐着发怔。孩子一点力量没有,嗓子干得要裂缝,一时无力开口。
  孙承祖从桌上拿起一筒牛肉罐头,阴笑着走过来,说:“嘿嘿,是饿啦!你看,美国罐头,真香!”
  王镯子接过来,递给明生,假慈假悲道:“好孩子,你家吃了一春一夏的山菜糠皮子,真可怜人。你快开开胃口吧,吃下一半,留一半给你姐。”
  明生纹丝不动;王镯子只得把罐头放在他身边。“你倒是说话呀!”王镯子着急了。
  明生看着大瓷碗,突然说:“水,我要喝水!”“唉,你不早说……”王镯子扭着屁股端来水,“小兄弟,我知道你听话。喝点水,润润嗓子好说话。”
  明生接过碗大口喝着说:“还要!”
  “准备记录!”汪化堂满意地吩咐旁边的还乡团匪徒。两个匪徒拿出笔纸。
  “身上有伤,就是渴。”王镯子又挺着凸肚子双手捧上一碗水。
  明生又一气喝光,顿时觉得满身是劲。他抿着湿嘴唇,瞪一眼汪化堂那闪油光的胖脸,立时跳到锅台上,双手举起两个大瓷碗,照他脸上狠狠地砸去!
  噗哧一声,汪化堂脸上挨了一碗,痛叫着捂住脸。嚓啦一声,孙承祖的头上挨了一碗,向后闪了个踉跄。匪徒们向明生扑来。
  明生飞快地抓起美国罐头,向正在往后逃的王镯子打去。
  “妈妈呀!”王镯子顾头不顾腚地钻到桌底下。明生闪开敌人的手,跳到锅台另一端,大声骂道:“反动派!叫我投降难上难!我和姐死了,也不饶你们!”敌人将明生揪下地。汪化堂暴怒地吼道:“打!给我打!”皮鞭旋风般地抡舞着。
  明生抱着头,在地上翻滚。孩子咬紧牙,不哭,不叫!棍棒打下来。
  明生惨叫一声,右胳膊肘被打断了。明生,差二十三天十岁的孩子,没有力量挣扎了。他那细嫩的躯体,直直地躺在血泊里……
  “他妈的!宰了你个小兔羔子!”汪化堂拔出手枪。“别急。”孙承祖拦住,“还有时间整治,情报要紧。”
  “带春玲丫头来审吧!”王镯子踢了明生一脚。汪化堂打着睡意浓重的哈欠,说:“一宿没睡,天快亮啦!歇息一会再审她。”
  “那妞妞样儿挺俏,交给我们弟兄玩玩吧!”一个镶金牙的匪徒淫笑着说。
  孙承祖阴沉地说:“弟兄们,不要性急,玩女人有的是,这一个要留着,等她吐出东西再开心吧!”
  灯光渐渐暗下去,油快熬干了。狭小的厢房,光线黯淡。屋里炕上的铺盖都被还乡团拿光了。
  姐姐象泪人,弟弟躺在她腿上。明生的衣服稀烂,春玲用手轻轻地抚摸,发现他的脊背、屁股、大腿上的皮肉和酱一样了!孩子的右胳膊断了。春玲把外面的蓝褂子脱下来撕着给他包伤口,包一层,血浸透一层,透一层,包一层,褂子撕完了,她又撕外面的裤子,一套衣服全用完,九岁多的小身子的伤还没包全!
  “兄弟啊,你怎么还不醒啊!你快睁开眼,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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