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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城记-_查尔斯返腋shuangchengji-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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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值得道贺的具有冒险精神的旅客只剩下了一个,另外两位早已在途中的目的地下了车。邮车那长了霉的车厢里满是潮湿肮脏的干草和难闻的气味,而且光线暗淡,真有点像个狗窝;而踏着链条样的干草钻出车来的旅客罗瑞先生却也哆哆嗦嗦、一身臃肿褴褛、满腿泥泞、耷拉着帽檐,颇有点像个大种的狗。 
  “明天有去加莱的邮船么,帐房?” 
  “有的,先生,若是天气不变,而且风向有利的话。下午两点左右海潮一起,就好航行了,先生。要个铺位么,先生?” 
  “我要到晚上才睡,不过我还是要个房间,还要个理发匠。” 
  “然后,就吃早饭么,先生?是,先生,照您的吩咐办。领这位先生到协和轩去!把先生的箱子、还有热水送去。进了屋先给先生脱掉靴子里面有舒服的泥炭火。还要个理发匠。都到协和轩办事去。” 
  协和轩客房总是安排给邮车旅客,而邮车旅客通常是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因此在乔治王旅馆的协和轩便出现了一种别有情趣的现象:进屋时一律一个模样,出门时却有千差万别。于是另一个帐房先生、两个看门的、几个女仆和老板娘都仿佛偶然似地停留在协和轩和咖啡室之间的通道上,迟迟不去。不久,一位六十岁左右的绅士便走出门来,去用早餐。此人身穿一套出入交际场所穿的褐色礼服,那礼服有大而方的袖口,巨大的荷包盖,颇有些旧,却洗烫得很考究。 
  那天上午咖啡室里除了这位穿褐色礼服的先生再也没有客人。他的餐桌已拉到壁炉前面,他坐在那儿等待着早餐时,炉火照在他身上,他却一动不动,仿佛在让人给他画像。 
  他看上去十分整饬,十分拘谨。两手放在膝盖上,有盖的背心口袋里一只怀表大声滴答着,响亮地讲着道,仿佛要拿它的庄重与长寿跟欢乐的火焰的轻佻与易逝作对比。这人长着一双漂亮的腿,也多少以此自豪,因为他那质地上乘的褐色长袜穿在腿上裹得紧紧的,闪着光,鞋和鞋扣虽不花哨,却也精巧。他戴了一个亚麻色的小假发,式样别致,鬈曲光泽,紧紧扣在头上。据说是用头发做的,可看上去更像是甩真丝或玻璃丝纺出来的。他的衬衫虽不如长袜精美,却也白得耀眼,像拍打着附近海滩的浪尖,或是阳光中闪耀在遥远的海上的白帆。那张脸习惯性地绷着,一点表情也没有。可在那奇妙的假发之下那对光泽明亮的眼睛却闪着光辉。看来这人在训练成为台尔森银行的那种胸有城府、不动声色的表情的过程中确曾饱经磨练。他的双颊泛着健康的红晕,险上虽有皱纹,却无多少忧患的痕迹。这大约是因为台尔森银行处理秘密业务的单身行员主要是为别人的忧患奔忙,而转手的忧患也如转手的服装,来得便宜去得也容易吧! 
  罗瑞先生仿佛在完成请人画像的动作时睡着了,是送来的早餐惊醒了他。他拉拉椅子靠近了餐桌,对管帐的说: 
  “请你们安排一位小姐的食宿。她今天任何时候都可能到达。她可能来打听贾维斯·罗瑞,也可能只打听台尔森银行的人。到时请通知我。” 
  “是的,先生。伦敦的台尔森银行么,先生?” 
  “是的。” 
  “是的,先生。贵行人员在伦敦和巴黎之间公干时我们常有幸接待,先生。台尔森银行的出差人员不少呢。” 
  “不错。我们是英国银行,却有颇大的法国成份。” 
  “是的,先生。我看您不大亲自出差,先生?” 
  “近几年不大出差了。我们我上次去法国回来到现在已是十五个年头了。” 
  “真的,先生?那时候我还没来这儿呢,先生。那是在我们这批人之前,先生。乔治王旅馆那时还在别人手上,先生。” 
  “我相信是的。” 
  “可是我愿打一个不小的赌,先生,像台尔森银行这样的企业在不说十五年在五十年前怕就已经挺兴旺了吧?” 
  “你可以翻三倍,说是一百五十年前,也差不多。” 
  “真的,先生!” 
  侍者张大了嘴,瞪大了眼,从餐桌边退后了几步,把餐巾从右臂转到左臂上,然后便悠然站着,仿佛是站在天文台或是了望台上,观赏着客人吃喝,那是侍者们世代相传不知已多少年的习惯做法。 
  罗瑞先生吃完了早饭便到海滩上去散步。多佛小城窄窄的,弯弯的,似是一只海上的鸵鸟为了逃避海滩,一头扎进了白垩质的峭壁里。海滩是大海与石头疯狂搏战的遗迹。大海已经干完了他想干的事,而它想干的事就是破坏。它曾疯狂地袭击过城市,袭击过峭壁,也曾摧毁过海岸。街舍间流荡着浓浓的鱼腥味,使人觉得是鱼生了病便到这儿来洗淡水浴,就像生病的人到海里去洗海水浴一样。海港里有少量渔船,晚上有不少人散步,眺望海景,在海潮渐渐升起快要涨满时游人更多。这有时叫某些并不做生意的小贩莫名其妙地发了财,可奇怪的是,这附近却没有人乐意承担一个点灯夫的费用。 
  已是下午时分,有时清明得可以看见法国海岸的空气又蒙上了雾霭与水气。罗瑞先生的思想也似乎蒙上了雾霭。黄昏时他坐到了咖啡室的壁炉前,像早上等待早餐一样等着晚餐,这时他心里又在匆匆忙忙地挖呀,挖呀,挖呀,在燃烧得通红的煤块里挖。 
  饭后一瓶优质红葡萄酒对于在通红的煤块里挖掘的人除了有可能使他挖不下去之外,别无妨碍。罗瑞先生已经悠闲了许久,刚带着心满意足的神情斟上最后一杯。这位因喝完了足足一瓶酒而容光焕发的老年绅士露出了完全满足的神态。此时那狭窄的街道上却响起了辚辚的车轮声,然后隆隆的车声便响进了院子。 
  他放下了那一杯尚未沾唇的酒。“小姐到了!”他说。 
  一会儿工夫,侍者已经进来报告,曼内特小姐已从伦敦到达,很乐意跟台尔森银行的先生见面。 
  “这么快?” 
  曼内特小姐在途中已经用过点心,不想再吃什么,只是非常急于跟台尔森银行的先生见面若是他乐意而又方便的话。 
  台尔森银行的先生无可奈何,只好带着麻木的豁出去了的神情灌下最后一杯酒,整了整耳边那奇怪的淡黄色小假发,跟着侍者来到了曼内特小姐的屋子。那是一间阴暗的大屋,像丧礼一样摆着黑色马毛呢面的家具和沉重的黑色桌子。几张桌子曾上过多次油漆。摆在大屋正中桌面上的两枝高高的蜡烛只能模糊地反映在一张张桌面上,仿佛是埋葬在那黑色的桃花心木坟墓的深处,若是不挖掘,就别想它们发出光来。 
  那黑暗很难穿透,在罗瑞先生踩着破旧的土耳其地毯小心翼翼走去时,一时竟以为曼内特小姐是在隔壁的屋里,直到他走过那两枝蜡烛之后,才发现这一位不到十七岁的小姐正站在他和壁炉之间的桌边迎接他。那小姐披了一件骑马披风,旅行草帽的带子还捏在手里。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娇小美丽的身躯,一大堆金色的秀发,一双用询问的神色迎接着他的蓝色眼睛,还有一个那么年轻光洁、却具有那么独特的能力、可以时而抬起时而攒聚的前额上。那额头所露出的表情不完全是困惑、迷惘或是惊觉,也不仅仅是一种聪明集中的专注,不过它也包括了这四种表情。他一看到这一切,眼前便突然闪过一种强烈的似曾相识之感。那是一个孩子,他在跨越那海峡时曾抱在怀里的孩子。那天很冷,空中冰雹闪掠,海里浊浪排空。那印象消失了,可以说像呵在她身后那窄而高的穿衣镜上的一口气一样消失了。镜框上是像到医院探视病人的一群黑种小爱神,全都缺胳膊少腿,有的还没有脑袋,都在向黑皮肤的女神奉献盛满死海水果的黑色花篮他向曼内特小姐郑重地鞠躬致敬。 
  “请坐,先生。”年轻的声音十分清脆动听,带几分外国腔调,不过不算重。 
  “我吻你的手,小姐。”罗瑞先生说着又用早年的仪式正式鞠了一躬,才坐下来。 
  “我昨天收到银行一封信,先生。通知我说有一个消息或是一种发现” 
  “用词无关紧要,两个叫法都是可以的。” 
  “是关于我可怜的父亲的一小笔财产的,我从来没见过他一…他已死去多年” 
  罗瑞先生在椅子上动了动,带着为难的神色望了望黑色小爱神的探病队伍,仿佛他们那荒唐的篮子里会有什么对别人有用的东西。 
  “因此我必须去一趟巴黎。我要跟银行的一位先生接头。那先生很好,他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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