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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哩。田土根身居江心,得天独厚,自然比他们捞得多。当然,这是用命换来的。
人们相信,迟早这一家人会被潮水卷走的。
田土根每年都要捞到一两具死尸。他把死尸送到岸上,让人来认领,没人领,
他就把它埋掉。上游寻尸的人,往往到铜钱沙来讨尸。田土根因此就有了些名气。
两岸的人对铜钱沙产生了一些恐惧心理,于是有了一句骂人的话跟土根的名字连在
一起:“让土根给你收尸吧!”田土根成了收尸人,铜钱沙成了收尸滩。
过不多久,江心大甩尾,北江浙窄,南江渐宽,铜钱沙上的荒草芦苇更茂盛了。
铜钱沙长大了不少,岛上鸡鸣狗吠,炊烟一束,呼大呼小,荒凉中有了生机。人到
地头熟。天造地,地养人,铜钱沙成了一隅独特的天地,倒也与世无争,和平安宁。
那天黄昏,江流里航船渐稀,落日喷出的余晖血一样泼满了江天,连沙滩也被
染红了。夜幕四合,有一条小船顺流而下,船头船尾两个汉子奋力划桨。他们在铜
钱沙尾靠了岸,把船拖到胯裆湾里。两人跳下船,将船藏人芦林,接着从船舱里拖
出一个人来。被拖的人捆着双手,蒙着头,看来是吓坏了,连步也迈不动,由两个
人架着,像拖向刑场的死囚。没有叫唤,没有挣扎。
狗吠起来,从芦丛里的小径窜出,对着闯入者龇牙咧嘴乱叫。两个男人便用黑
巾蒙了头脸,留着眼在外,架着那人,直奔田土根的小屋。
土根和妻儿们正吃晚饭,听到狗异常的狂叫,端着碗出门来瞧。
来人已经过了塘堤,离土根家只有百步之遥。一看那架式,土根心里打了个寒
颤。来者两个拖着一个,看不清人脸,行动凶煞,不是善人。“绑票!”他脑子里
闪出这个恐怖的念头来。他常听说这类事,却从来没见过。土匪把“肉票”带到岛
上来了,平静的日子被打破了。钱塘江上,杀人越货,白刀进红刀出的土匪他是惹
不起的。他有妻儿,有家,有田,黑道牵连不得的。他连忙回屋,将门关上,小声
说:“土匪。”
豆女放下碗,吹了灯,搂着两个儿子,直打哆嗦。
土匪已到门口,一脚将尚未关拢的门踢开。土根手中的饭碗被撞落在地上,
“吮当”一声,清脆得刺耳。两个孩子吓得哭了起来。
土匪把人扔进门来,站定。
其中一个双手一拱,说:“兄弟,别怕,我们只是借宝地一用。”
另一个划燃火柴,点燃了桌上的灯。
“两位大哥,要做什么?干万千万……”土根站过来护住妻儿。
“我们来是抬举你。你放明白一点:我们把这个人交给你,不能让她跑了,也
不能让她死了;不能让她饿着,也不能让她撑着。人家可是千金小姐哩,值大价的。
你把老婆的床让她睡。你他妈的可别把她睡了,老子也没破她的身哩。快则三五日,
慢则十天半月,我们会来取人的。事情办成了,有你一份,总比你打鱼种庄稼捞浮
财油水大。以往你捞死人,今日给你个活的,换大洋。”
“大哥,使不得,使不得,我有家有小的。”
“屁!你胆子不是挺大么?又不要你杀人。不干也得干,你只给我们守票,谁
他妈叫你住这好地方。”
“如果漏了风声,放跑了人,杀你全家。”另一个把一把雪亮的匕首插在桌子
上,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两个人把饭菜一扫而空。
“话不多说,就这么交待了。我们还有急事,走了!回来,交不出人或者是去
报了官,什么下场,你清楚。”
田土根和豆女呆听着果看着,直到他们出门,消逝在黑夜中。狗吠着,送他们
登舟而去。风平浪静,月黑风高,万籁俱寂。土根的船被放流了。
田土根和豆女把躺在地上的人解开,去了她头上的黑布。原来真是一位金枝玉
叶的大姑娘。姑娘仍在昏迷中,夫妇俩把她抬到床上。
豆女哄住了两个儿子,又去烧水做饭。土根守在床边,等小姐醒来。他心里很
乱,不知该怎办。黑道上的人他是惹不起的,但要他当同伙,他决不干。这块天赐
的平静的土地还有他的女人和孩子,他不能放弃。父母也埋在这里,他不能让这块
土地遭到污染。眼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救行吗?怎么救?弄不好,全完蛋。真是
祸从天降啊!
扔给他的是个活人,要是死人,倒好办多了。他有处理死人的经验和胆量,碰
到活人却是个大难题。
这肯定是个有钱人家的姑娘,有钱人是更加惹不起的。
小姐渐渐苏醒,惊恐地睁开了双眼。
“小姐,不是我们,我们不是,不是我们啦!你看,是我吗?”
小姐坐起来。“你们——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她揉了揉双眼。眼
前一盏油灯,一个面目和善的陌生男人,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人抱着两个一样
大的孩子。
“这里是铜钱沙。钱塘江中间的一个荒岛,只有我们一户人家。”
“大哥大嫂!放了我吧,放了我吧!求求你们。”她下床跪倒在地,“你们送
我回去,我父亲会给你们很多钱的。”她哭起来。
土根连忙拉起她,说:“小姐,我们不是歹人。我们刚才正在吃饭,两个歹人
把你送来,把你交给了我们,真是祸从天降啦!好端端的。”
“大哥,求你送我回去,求你,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小妹子,你先别哭,来,喝口水。饿了吧?先吃点。”豆女放下孩子,拉起
小姐的手。小姐的手又白嫩又柔软,刚破土的笋一样。“天哪,造孽,这么嫩的姑
娘哪遭得起折腾,吓都会吓死的。”豆女把她扶到凳子上坐了,把一碗姜茶送到她
嘴边。
她咕咚咕咚喝完,抓住豆女的手不放:“大姐,救我!”
土根说:“小妹子,我们何尝不想救你呀!送你回去了,我们一家四口怎么办?
他们说三五天内来取人的,交不出人,杀全家。”
“你们全家都跟我到城里去。我父亲林盛和,你一定听说过的,城里有半条街
是我们家的。我保你们全家。我父亲会叫警察局缉拿凶犯。”
“呀!是林家大小姐。造孽啊!我哪敢高攀。你怎么落到他们手中的?罪过哟!”
“我到天竺寺去敬香,游玩,本有几个下人陪着的。他们准是早盯住我们家了,
吊了线。我上厕所时,被两个蒙面人绑票了,拖进庙后的竹林,用个大布袋装了,
背……背……怎么到这里来……呜呜……大哥大嫂救我!”她又跪下。
“小姐,不哭了。你爹是会来赎你的,放心吧。”
“你们给我爹送个信吧,让他快来。”
“送信?这江中间,走不出去,我们的船也叫土匪放流了。”
“那该怎办呀?他们会杀我吧?”
“他们一共有几个人?”
“两个,我只看到两个。”
“小姐今年多大,叫什么?”豆女问。
“十七岁,我叫林佩玉。”
“娘卖×!”土根听说只有两个人,胆壮了起来。“林小姐,你别哭了,哭也
没用。先吃点东西,今晚是走不了的。你父亲即使叫了警察,三五天也找不到这里
来的。等两天再说吧,天无绝人之路。这铜钱沙决不是土匪窝子,你相信我。”
林小姐嘤嘤咽咽哭了一夜。夫妇俩陪着,劝着。
天亮,田土根领她出去一看,四周白水茫茫,偶有航船从江中过。林小姐欲叫,
土根阻止道:“小姐,叫不得的。你走了我们还活不活?让人家说铜钱沙是土匪窝,
我这田还种不种?”
林小姐也只好作罢。她对田土根还不是十分放心。万一他要杀她,扔到江里去,
父亲查也查不到,别说赎了。
她也很惊讶,这家人怎么在这孤岛上生活呢?
“大哥,你们就不怕吗?”
“我们怕什么?穷哇,穷人怕天灾,富人才怕打劫。当然,穷人不怕匪,却怕
官。这里没官管,只怕龙王爷了。潮水大呢,下午你看看就晓得了。”
“你说我父亲会来赎我吗?”
“当然。谁不心疼自己身上的肉。你爹正急,你娘在哭哩。”
“万一他们拿我撕票了呢?”
“我也跟你讨个公道。”
林小姐在田家住下,她望着天,望着地,望着江流……
田家把她当成上宾,两个刚会走路,牙牙学语的孩子跟她玩。她就这样认识了
阿稻和阿麦,也知道了豆女和土根的身世。
她在铜钱沙上过了七天,她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