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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吧,哪里黄土不埋人,不就那两三亩地吗,给你吧……我死啦,死啦……”
“大姐,你没有死。你活了。”
她又睁开眼,看见一张陌生的青年人的脸。
“是阎王派你来拿我的吧?我不怕,跟你去。”她又闭上眼。
“我不是鬼,大姐,姑娘,我是人。我没死,你也没死,我们都是人。”
“这是什么地方?坟,泥土里这么温和啊!”
“不,这是我的床铺。”
她听到一个“床”字,眼睛顿时瞪大,蓦地坐了起来。
女人对床很敏感。女人是男人床上的玩物。男人在床上蹂躏女人,女人在床上
被剥去了人生自由,连衣服也被剥去了。男人可以把女人卖掉,赌掉,让掉,从一
张床上扔到另一张床上去。女人的床上一旦空出了男人的位置,这位置就成了许多
男人争抢的地盘。
我又被扔到了谁的床上?
她一摸自己,发觉一丝不挂。
“你不是鬼?”她问。
“我怎么是鬼呢?你才是鬼哩。我把你从江里捞起来,原以为是头死猪死狗,
没想到是个死人。我把你拖上岸,本想做点好事,把你埋了。”
“你为什么不把我埋掉?”
“哪晓得你还有点气,没死到头。我把你抱回来,救活了。大姐,你差点死了
呀!在我的床铺上也躺了一天一夜才睁眼。”
“这是你的床?我的衣服呢?”
他急忙拿过烤晒已干的衣服:“我给你晒干了,你穿上。”他转身欲走。
“我的衣服是你脱的?”
“是,为了救你的命,我顾不了那么多。这里没别人,只我一个人。”他走出
屋,关上那扇门,说,“还有一只狗。”
女人迅速穿好了衣服,下了床,走出来。她几乎站不稳,抓住门没倒下,一只
脚在门外,一只脚在门内。
土根连忙扶住她:“大姐,你别起来,快躺到床上去吧!我已经烧好了鱼汤和
饭,你先吃一点。活过来不容易,要爱惜身子。”
“这是什么地方?”
“铜钱沙。在江中间,没人住的荒沙洲。”
“这是你的屋,你的家?”
“我一个人,没家,什么人也没有。”
“大哥,你不该救我的呀!”
“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大姐,你年纪轻轻的,为何想不开?你不是被水冲了房
子,冲到江里的?大姐,家当冲了,只要人在。我送你回去,送给你家具木料,这
都是我从江里捞的,任你挑吧!”
“大哥,是我自己跳到水里的。我没有家,什么也没有。我活不下去呀,死了
干净。”她哭泣起来。
田土根把她拉到床边:“你躺下吧,躺下吧!”
“这里有你的田,你的房?”刚才,她发现门外有菜地。
“是我的。我去年来这里开荒种田,独一人。”
“大哥,你是不是看我是个年轻女子,才救我的?”
“不……不……是……是……我不能不救。我以为是个死人,埋了做鬼也算一
个伴,不让你去坐水牢。大姐,好死不如歹活嘛,日脚长着哩。有什么屈,什么冤,
忍受一下也就过去了。东方不亮有西方,人有两只脚,可以走的嘛。”
“我走到哪里去?为了两亩地,爹把我嫁给了一个赌鬼。用他十六岁的女儿换
回了两亩田的抵押。我十六岁就过门,给那个四十多岁的赌鬼做填房。一年内,赌
鬼输光了,把我卖给了一个痨病鬼。过了两年,病鬼死了,他兄嫂为了独吞田产,
又把我悄悄地卖给了一个五十岁的麻脸老光棍。我不肯改嫁,说自己怀了孩子,要
生下来,守寡养遗腹子,守住病鬼留下的三亩田。有田,我可以活下去。我也不知
道自己是不是真怀了孩子。兄嫂不承认我怀了病鬼的孩子,更怕我真怀了孩子。他
们逼我。他们收了人家的钱。女人啊,真不如一块地,买来卖去,由人去弄。男人
是猎狗,要你陪他困,到你身上找快活,要你为他下崽,继承他的田产。病鬼临死
没有力气了,还要想法子弄我,想从我肚子里抠个儿子出来。女人惨呀!他死了,
他哥哥嫂子不信我怀上了孩子,把我逼在房里,要验看。畜牲,他哥扒了我的衣服,
他嫂子按着我,让她男人干,说有胎也要干下来。畜牲,公狗,他弟弟尸骨未寒哪。
百日未满,他哥就叫人来抢亲了。那天夜里,那麻脸老光棍带了两个男人,荡一条
船,闯进门来,背了我就跑。他们把我塞进船舱,麻脸那畜牲按住我。我哭,我喊,
我咬,可没人救我。我跟他拼命。两个摇船的男人说:“大哥,她不老实,你就干
了她。女人是贱货,死了男人想守节立牌坊,干了她,破了节,她就老实了。放一
摊水进去,让她洁不成!”麻脸听了,就撕我的裤子。我终于推倒那老狗,跳江了。
人啊,猪狗不如,有什么活路……”
她嘤嘤而泣,倒在床上,又昏过去。
土根也流了泪,守着她,晚饭也忘了吃。
半夜里她醒来了,见他坐在一旁。
“大哥,我连累你了。”她爬起来,“你来睡吧。”
土根连忙把一碗热汤端过去:“我不累,你快喝口汤吧!”
女人感动地接了,土根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接着又送过饭菜,把筷子递到她手
中。
女人说:“大哥,半夜了吧,你困了,你饿了,为了我一个死女子。”
“只要你活下去。”
她喝了汤,吃了饭,年轻的生命顿时鲜活起来。
“你在床上睡吧,我到外头去搭个窝。”他欲走。
“大哥,你来,我——”她下了床。
田土根回身按住她:“不,你睡。外头风大,冷,有蚊子,你刚好起来。”他
把她推进蚊帐,跑出去,掩了那扇门。
狗从门缝里钻出来。
田土根用破家具搭了一个棚,同狗钻进去。
天亮了。女人出来,看见一轮红太阳,好红好大,水灵灵,红光闪耀,四周碧
波荡漾。果真,她站在江中的一片绿洲上。新生的芦苇翠绿一片,芦丛中夹杂着野
花野草,散发出一股沁心透肺的清香。天地一新,噩梦醒来是早晨了。狗见了她,
摇着尾向她献媚,不再陌生。茅屋前堆着一架木料,十几件破家具。土根还睡在破
柜搭成的窝里,没醒,他太倦了。她看见屋前屋后除了菜地,还有一大块初垦的田,
几垄玉米长得茂盛,玉米棒子上粉红的缨穗脆生生的。玉米地边是一块稻子,绿茵
茵的秧田。一看地就知道这是个好庄稼汉。田的四周有围塘,中央有一座坟,坟头
立着一块小石碑。放眼一望,空旷寥廓,没有他人。好地方啊!
她做了个深呼吸,肚子咕咕一阵响。她走进了玉米丛中,解开裤子。她感到排
泄的畅快,从来没有过的畅快。她似乎要把一切厄运从肚子里排泄出来,吸进的是
庄稼的芬芳。
她想,假如他愿意留下她,这天老地荒,茅庐一间的无人岛倒是个安身之地。
看上去他还只是个大男孩,人好心善壮实,是个好男人。自己虽然不比他大却已是
水过几丘的女人了。女人哪,真像一块地。铜钱沙是一块毛荒地,洁如黄花闺女,
被这个童身的男子垦开。配得上他的也该是个黄花女子。自己虽然还是黄花女于的
妙龄,却经历了三四个男人的搓揉,他会要我吗?她禁不住悲从中来。万一他不肯
收留,自己只有死路一条。她下意识地含住了一片玉米叶,梳理着头发。膀胱里排
空了,大肠里也要空,污泥浊水一点不能剩。她要把三年多来男人强加在她身上的
污水排泻掉。
她藏在黄花丛中,回想起女儿梦……
田土根醒来时,发现女人不见了,以为自己这两天是做了个大梦,也许是真的
碰上了落水鬼。小时他听人讲过不少落水鬼爬上岸勾引男人的故事。他有点寒怯,
打了一个冷颤。一看,天上是太阳,地下是人影,不是做梦,梦里的人是没有影子
的。狗拉着他的裤腿,往茅屋后扯着,告诉他,女人在玉米田里。
“喂!喂!嗳!嗳!”他不知女人的姓名,叫唤着。
女人还没有拉完,把头扎在密匝匝的玉米叶儿中。
土根随着狗走到了女人跟前。
“大哥!”女人害羞地叫。
“大姐,你方便呀!”他找不到合适的话,如实说道。
他本想拔脚走掉的,却不知为何,双脚像粘住了,拔不起来。顷刻,她赤裸的
胴体又呈现在他眼前。日光比灯光明晰,她在绿叶丛中,美极了。他记得自己的手
曾摸擦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