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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叟曝言-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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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奏,娓娓可听。兰哥唱完,篁姑接念《鹊巢》三章,出自女郎香口,更加莺转花间,燕喃帘畔,清圆浏亮,真有绕梁之音。素臣击节叹赏道:“《关雎》、《鹊巢》,王化之原,人伦之始;他日桃夭宜家,螽斯衍庆,于此两歌卜之矣!”于是男亲俱向兰哥叫喜,女亲俱向篁姑叫喜,内外筵宴,席罢而散。初三日行聘,初七日迎娶,两家都是大户,聘礼婚仪,十分富盛。成婚之后,夫妻恩爱,自不消说。加以篁姑早晚服事翁姑,俱依着内则条款,先意承志,婉娩听从,把关保夫妻二人,喜透天门,爱之加宝。兰哥成婚后,与篁姑商议,将素臣接去,住在新房西间,晨昏定省,俨加子女一般。沐则篁姑捧沃盥,篦发梳头;浴则兰哥持巾澡雪,揩身擦背;素臣坚辞不获,深感其情。因把古文三昧,诗法真诠,倒箧倾筐,细细指教。夫妇二人,性爱文墨,质又聪明,如久旱逢霖,涸鱼得水,津津听受,其乐无涯!竟忘却新婚好合,日夜俱环坐求教,把同梦之欢,都丢向脑后!素臣定了十五日起身,两人于十三日私饯,愁眉泪眼,短叹长吁,令素臣好生难受。十四日,在云北家叙别,也是难舍难分,不能恝别。到了十五日,四大户公席饯行,行令猜拳,觥筹交错,苗童苗女,歌舞侑觞,才得欢笑了半日。席散起身,素臣忽然头晕,倒地不醒。正是:
莫道阴阳全懵懂,须知祸福半分明。
总评:
烧水安息,兰哥醒而称快,宜其以安息治之。却止是试探病情,可谓奇变。至兰哥病原,已经锁住说透,满屋香烟,满头香汗,更属信而可征,何必更加试探?缘彼七绝一首、萨氏数言逗起疑心。惟恐病由相思而起,慎之又慎,方是良医。匆轻议素臣之鹘突。
以臭治香,突有道理,而一切医书未见有此。作者灵心造出,可补轩歧及四大家所未备。
撞粪缸不得,即撞素臣。写萨氏爱子莽性,活现纸上。
七窍钻出白虫,一出即死。是否真有此事,抑系摸想出来?世上如有此病,急以此试之,得一实在下落,岂不快哉!萨氏失惊跪地一段写得精采之至!得后八语咏叹,教忠之意十分透足。玩夫廉,懦夫有立志,百世之下必有兴起者,此书之功大矣!
素臣欲亲至赤身峒之意,至此始尽情说透。观其人,度其地,大英雄举事,必期万全,如是,如是。
土老生一段议论虽甚可笑,却附会得好;若全说不通。便不足动愚失之听。文势得此一振,便有回波击石、斗鹘翻风之妙。
老聃至西域,禹适裸国,今之异学有以此助释攻儒者。今读此书,始知其沐浴于土老生之教者深矣,可胜长喟。
土老生云“风气所限,圣人不能立异”,作者云“豪杰生志,风气不能限之。”故于举峒若狂之中,特拈出云北夫妻,以作中流砥柱。而云北究自外来,非由土著;复拈出兰哥夫妇。素臣之答锁往也,曰:“一则男子中之豪杰,不为风气所易;一则女子中之豪杰,不为风气所囿。”然后知土老生之言,特为无志之徒籍口,不足供有志者一噱也。其有功于人心世道者,岂浅鲜哉!
   素臣喜讲,云北喜听,与教虎臣用弩,一手针线绣出两般花朵。“指画手挥”数语,写得兴会淋漓,增长读书人无限志气。
“云北忽然想起”一段,写得入神。几顿氏埋怨云北与石氏埋怨虎臣,亦是一手针线。遥遥对照,天然关锁,文法之秘。苗民唱歌,自开辟至今,未有唱《关雎》、《鹊巢》者。作者心灵手敏,忽拈得此,遂成夫妻唱和、求婚行聘、一定不易之歌。此亦为地老天荒,苗民所无之事;开山凿石,才子所有之文。

第九十五回  沈瞻赎子孔方兄能全骨肉  陈渊梦妻正气女便是神灵

众人大惊失色,慌忙扶起,纳在椅上,喊叫醒转。素臣闭目凝神一会,睁开眼来,便神清气爽,一如无事,立将起来道:“累各位吃惊了!”众人道:“叔爷向有头眩病没有?”素臣道:“向无此病。”
锁住道:“敢怕今日日辰不利,另择一日罢。”素臣道:“我一生不信阴阳,前岁出门时,酒忽变血,也没改期,各位但请放心!”因便辞别众人,至云北家,取药箱长行。只见顿氏两眼流泪,云北也是出门装束。素臣问故,云北道:“小人有个儿子,乳名虎儿,今年十岁。那年也因生病,不能打牲,饿不过,把他插标站在门首。有神狴峒一个大户,名叫封斗,怜念小人,给了五两银子,说:‘不须立契,我带去替你养着;你有了银子,原赎了去。’时常虽也想念,因没有孔方兄,便把骨血都靠后了。如今得了文爷的银子,妻子便整日想着孩子,要赎他回来,连夜里都睡不着了。催着小人说:‘文爷往赤身峒去,要过神狴峒,何不同去,也可代背药箱,替一替力。’故此扎扮着,等候文爷。文爷铺盖,同昨日带出来的药箱,已收拾好,装做一担,小人就去挑来。”素臣大喜道:“一向没见你们说起,只认做无子;见你与大嫂,都只三十多岁,生长得出,故没劝你置妾。那知道你现有令郎,真是意外之喜!”云北便挑出担子,素臣要夺,云北不肯道:“我原是一事两事,文爷不必费心!”云北见素臣起步甚快,问:“一日走若干路?”素臣答以:“二百多里。”云北道:“可惜起身迟了,赶不及神狴峒,只可奔乌石峒。”当日在百灵峒打尖,投乌石峒住宿。饭店隔壁,见一苏货铺招牌,上写着上林分铺,问知与卫中熟识。当修一书,令松纹打发奚勤向葵花峒沈云北家等候,凡事听云北调度。因向云北道:“奚勤到峒,可领至锁家住宿,日里照常买卖,但照本价,不必取利,夜里断不可做苟且之事。总等我有信来差遣他。”云北应诺。复说:“这书上要添写一笔:若问沈云北不出,只问沈呆鸟,便合峒皆知。”素臣大笑,真个添在书里,托货铺转寄。次日,至神狴峒,问到封家,传说进去,跑出两个苗丁,一个领云北进见,一个便令素臣挑担后边去。正走到转弯所在,却被一小孩子直跑出来,把药箱一撞,那箱子便如打秋千一般,直甩开去,素臣疾忙抢住。不防那小孩,一拳在肋骨上打来,猛吃一惊。苗丁喝道:“怎打起先生来?”那孩子道:“他把箱子碰我,我不打他!背后一个苗丁,跑得满头臭汗,喊道:“真个你老子来了!”素臣暗喜,一把拉住他右手;虎儿便起左手,素臣一并攥住道:“你父亲同我来赎你回去,怎还与人躲迷藏吗?”虎儿道:“真个我爹来了!快放手,待我去见他!”素臣放手,虎儿转身飞跑而去。素臣跟着苗丁,挑至空屋。不一会,吩咐出来,请那大夫西厢房去,与虎儿父子一处吃饭。原先那苗丁,便把素臣领到西边厢房门口,只见虎儿两只小眼挤得通红,拉着云北之手,站在膝边。云北慌忙接担,同进房去,叫虎儿磕头。虎儿道:“他方才撞痛了我的膝盖,我还磕他的头!”
素臣笑道:“是你撞我的担子,反说是我撞你!就是撞你,你打了我一拳,也扯直了!”云北道:“该死的杀才!怎好打起姑老爷来?快些多磕几个头罢!”一把住头颈,在地下连磕有八九个头。素臣拉将起来,虎儿骨都着嘴,两眼瞅着素臣道:“你是甚仔老爷,人家磕了许多头,不还一个礼儿?”云北喝道:“甚仔老爷,还是大老爷哩!四大户磕头,他不还礼,来还你这小杀才的礼吗?”素臣道:“隔墙有耳,沈兄怎这样口敞?”云北道:“文爷说的是,小人失言了!因这杀才放肆可恶,一时漏出话来!”忙站出院子一看道:“且喜没有人!方才老爷要留住两日,小人再三辞脱,吩咐吃了饭,还有话说,不知说甚话?总是饭后就要分手的了。”素臣道:“你这令郎,将来竟是一员猛将哩!方才那一拳,竟有一二百斤气力,不是我,便受不住!”因把衣服撩起道:“沈兄你看,这后肋上有些红影吗?”云北细看,并无红影,欲打虎儿。素臣拉住道:“我因爱他膂力,故与你说,怎反计较着他?”
须臾,厨下搬送酒饭上桌,三人狼餐虎咽,把一筲箕饭,六大碗菜,两大壶酒,连着葱蒜醋酱,都一卷精光。正要叫虎儿进去磕头,只见一个苗童出来,把三人直领进内室之中,封斗自外而入,开口便问:“文爷因何事改装至此?”素臣吃惊,知已漏泄,却不敢招认道:“医生实是姓文,与沈兄是乡亲;沈兄要赎他令郎,医生进峒里去行医,并没甚改装的事。”封斗道:“休说文爷相貌贵不可言;即沈兄之相,亦可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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