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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林-2006年第5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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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有人通知了我们您也在,如有必要,我们也许不会带护士过来。但是……” 
  “您没明白!我们是美国人!打电话给我们的使馆!” 
  “夫人,我们必须得走了。” 
  “用您飞机上的无线电!我命令您!” 
  “这也改变不了什么。镇静点。您丈夫会被送到利摩日的医科教学及医疗中心。他的脚踝会得到精心的治疗。至于您,小分队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将道路清障……” 
  他想让她放心,但却让人觉得他只是想尽快起飞。这种局面让他心烦。威胁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从昨天早晨起,他就不间断地在这个省巡视。或许换种情况,他会对富有的游客和谐的婚姻感兴趣,但不是今天,在这片惨景之中。他掰开格蕾丝攥住他衣服下摆的手。 
  “至少,您能通知一下当局让直升飞机回来接我吗?” 
  这个无理的要求让急救员大为讶异。 
  “当然可以,夫人。但我怀疑这是否可行。我们所有的空中力量都已出动用来救人或是帮忙恢复供电。” 
  “我丈夫会告诉您我们是谁。通知大使馆!” 
  医生登上飞机。飞机在撕裂人心般的轰鸣声中上升。有一刻,格蕾丝希望克里斯托弗能向她抬抬手。她还没有时间和他道别。穿着古芝的低帮女鞋和大衣,站在被螺旋桨扫过的泥泞的庭院中间,她感到自己很滑稽。她被抛弃了,又回到了起点。她恨克里斯托弗就这么溜走,把她抛在这里,独自一人。 
  突然,她挥动手臂大声喊道: 
  “尸体!还有一具尸体要带走!我们无法保管它,这事关重大!回来把死者带走!” 
  直升飞机消失在圆形山丘背后,发动机的声响消散在沉寂中。格蕾丝和托马斯一动不动。她抖得很厉害。 
  “是您!嗯?是您搞鬼让他们丢下我的!” 
  面对托马斯,她愤怒极了。他吓不倒她。再说,他也从未吓倒过她。也许只有一次,在阿尔贝的屋子后面,当她以为他要打她的时候。 
  “您故意没有提到我们有两个人,为的是强迫我留在这儿。您也没跟他们说起阿尔贝的尸体。您这个卑鄙小人!” 
  她冲向他,拳头雨点般落在他的胸膛上。她尖叫、捶打,否则她一定会发疯。 
  “我恨您!我要控告您。您别想脱身!” 
  他忍受着她不痛不痒的拳打脚踢,什么也没说。仿佛呼吸她发丝的清香一般,他俯下身来。他知道她很冷。 
  “我没有捣鬼。这种直升飞机只有三个座,再加一副担架。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他淡淡地说。 
  “我不相信,混蛋!” 
  格蕾丝感到两只胳膊包住了她,搂着她。饶过他吧,接受不可接受的事实,停止反抗,然后投降,休息……这个想法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托马斯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她停止了捶打,停止了挣扎。怒气消失了。第二次,她在这个男人面前,放纵自己去做连自己都觉得可怕的事情。她这种样子,克里斯托弗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她哭了,眼泪蹭在他磨损的旧上衣粗糙的帆布上,弄花了脸颊。 
  格蕾丝退开几步,用手掌抹着两腮,躲避着他同样尴尬的视线。她还是很冷,但是好多了。她镇定了下来。她依旧认为是托马斯故意没有向救援人员提到她,也没有提及阿尔贝,因为飞机可能会再次回来把尸体运到太平间。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实在太不可理解了。 
  他们一言不发地走回方塔,绕过椴树。四点半了,冬季暗淡的光线已经开始减弱。暗绿的靴子和托马斯的大衣躺在过道里。格蕾丝的视线从这些蜕下的壳上滑过。她回到楼上的房间。壁炉的火已经熄灭了。 
   
  格蕾丝站在窗前,茫然地注视着山谷。她的耳边依旧回荡着直升机震耳欲聋的声响。这声音与风暴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是她内心永远的痛。有人敲门。格蕾丝不想应声。她好像坐在了直升飞机里,在克里斯托弗身旁。这里的生活,她无心参与。她为自己又回到起点而沮丧。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门吱呀一声,她转过身来。是路易丝。格蕾丝打量着这个老妇人,她对托马斯太宽容了,宽容得好像他的同谋。 
  “看看我给您带来了什么。” 
  路易丝抱着一堆衣服。 
  “如果您不想冻着,就得换身衣裳,我的小格蕾丝。您的紧身衣在这儿可没用处。” 
  路易丝把衣服放在羽绒被上。羊毛衫、灯心绒裤、羊毛袜…… 
  “这些都是从哪儿弄来的?”格蕾丝问。 
  “别害怕。这些都是洗过、熨过的,跟新的一样。我可以向您保证它们是干净的。” 
  “是托马斯的妻子的?”格蕾丝试探道。 
  她看进路易丝的眼睛里。 
  “靴子也是她的?” 
  路易丝点点头。 
  “她走了,走了好几年了。” 
  “是他?” 
  路易丝没听明白。 
  “是他让您把这些衣服给我送来的?” 
  “他不能亲自送来。别人会怎么想呢?” 
  格蕾丝迟疑着。她想脱下她的紧身大衣、丝绸衬衫和长筒袜换上这些乡村服饰。但她还在抗拒。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这不是别人设下的陷阱呢?每一个行动,哪怕表面看上去是友好的,背后都可能隐藏着一个圈套。通常情况下,慷慨不过是诱饵。这几年当律师的经验教给她这个最基本的事实。也许她自己一直以来也是这么认为的。格蕾丝天性多疑。她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抛弃了她,跟一个男人跑到佛罗里达去生活。是母亲教会了她最重要的知识,教会了她这些让她在任何情况下能够存活的基本准则。 
  “我能猜到您心里在想什么,”路易丝说,“但我请求您,亲爱的。对托马斯来说,那些已经过去,已经不再重要了。这些只不过是背心和裤子而已。请相信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吧。” 
  格蕾丝拿不定主意。她揣测克里斯托弗会给她什么建议。答案很明显。克里斯托弗很懂得变通。他从不会像格蕾丝那样硬碰硬。他优雅地含糊其词、左顾右盼、虚与委蛇。他总是很科学地避开所有困扰他的问题。克里斯托弗生来就是为了享福的。现在,在这个男人家里,归根结底可能正是因为克里斯托弗的这一套让她产生不安。他当然会鼓励她穿上这些衣服的!他一刻也不会犹豫,还会因为看见她变了个样子而感到有趣。克里斯托弗是一个超乎想像的没有嫉妒心的男人。他不怕麻烦。他冷冰冰的智慧相当擅长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制造错误并让它们变成必然,把事情搞复杂再来简化它们。这条准则让他在职业和人生的蓝图中都获得了成功。 
  “我对您就像对我女儿一样。”路易丝又说。 
  “您穿好之后,到厨房来找我。别待在这儿!得为柴和水花大力气了。我看,由您来负责这个最合适。这个季节天黑得很快。” 
  “我会下楼找您的。”格蕾丝回答道。 
  格蕾丝套上灯心绒裤、卷边领子、两件厚羊毛衫以及一直拉到膝盖下的袜子。她想到了43区圣·阿涅斯教堂的慈善事业。她习惯把不穿的休闲服捐过去。而这是她生命中头一遭处在被施与的位置上。她把头发盘上去,拢进一顶羊毛软帽里。现在只差没带手套了。 
  她下到厨房,但在推门的那一刻,她迟疑了。一个细细的声音在哼着单调的旋律,那曲调好像是在孩子耳边轻唱的摇篮曲。路易丝一个人在那儿。 
  窗前,老妇人正在日暮的昏暗光线中熨衣服。格蕾丝以为来电了。她的手猛地在墙上摸索着,她太渴望电灯的光明了。她来这里已经两天了,然而每次进房间的时候,她的手指还是会摁住电灯开关的按钮。但手一接触到冰冷的开关,她就知道自己又上当了。她像一个暴露的贼一样飞快地缩回开关上的手。她从来没有忍受过这样的黑暗。 
  “好极了!”路易丝高兴地说,“您穿着漂亮的城里衣服时可真让我心疼!” 
  “您是对的,这样好多了。可还是好冷啊!” 
  “过道的温度计上显示只有六度。” 
  路易丝把熨斗放在炉灶上。这是托马斯在阁楼里翻出来的生铁铸成的旧款式。 
  “我用了湿布。在家里用上电之前,我这么干了许多年。” 
  格蕾丝走上前。之前饭厅椅子上托马斯皱巴巴的衬衫都已经被细心地叠好。 
  “我敢肯定他穿之前都没熨过,”路易丝评价,“没有我们,他们就不行。” 
  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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