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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沧桑之感,实中有虚,亦实亦虚。诗人以蝉自托,自己虽然做了多年的官吏,但屡屡直言招祸,渐渐噤若寒蝉,不再忠言直谏了。“风干”句则以柳树经秋叶落,暗指自己的年迈体衰。《世说新语·言词》:“顾悦与简文帝同年而发早白,简文曰:‘卿何以先白?’对曰:‘蒲柳之姿,望秋而落,松柏之质,经霜弥茂。’”白居易三十有余而发白,这年春天又害痰喘,眼病,不幸坠马,因此这“风干柳意衰”中暗寓着诗人无限的悲愁在内。这一联中,两个动词,“饱”、“干”出语新颖、奇警。末句“过潘二十岁,何必更愁悲”,看似解脱旷达之词,实际是有苦说不出,有泪不能流,已如寒蝉、秋叶,虽是“夕阳无限好”,但“黄昏”即将到来,未来的命运如何,谁又能预测呢?
新制绫袄成,感而有咏
白居易
水波文袄造新成,
绫软绵匀温复轻。
晨兴好拥向阳坐,
晚出宜披踏雪行。
鹤氅毳疏无实事,
木棉花冷得虚名。
百姓多寒无可救,
一身独暖亦何情!
心中为念农桑苦,
耳里如闻饥冻声。
争得大裘长万丈,
与君都盖洛阳城!
白居易诗鉴赏
这首诗是白居易于太和五、六年(831-832)冬任河南尹时所作。当时诗人已是六十岁的老人了,壮年时代的白居易曾以写作《新乐府》、《秦中吟》闻名于世。在那些富有现实主义精神的光辉篇章中,白居易深刻揭露了统治阶级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同情人民的疾苦。后来由于仕途上的多次挫折,青壮年时的锐气逐渐消失,以致“露饱蝉声懒”,但他关心百姓疾苦的人道主义思想始终未泯。这首《新制绫袄成,感而有咏》即是明证。
诗的前半部分是从不同的角度描写绫袄的温暖、轻盈。“水波文袄造新成,绫软绵匀温复轻”是介绍新袄的用料、式样。绫是一种提花软缎,制成绵袄,自然地呈现出水波状的衣纹,这是外表;至于袄内则是丝绵絮成,故暖而且轻。可见,这是一种极高档的过冬御寒之物,下联用“晨兴好拥向阳坐,晚出宜披下雪行”来说明这件绫袄的用途。“兴”是指早晨睡醒起床,“好”与下文“宜”互文见意,都是适宜于做某事的意思。冬天的早晨天气寒冷,能够晒会儿太阳自是舒适可人;而晚上出门访友,穿着暖而轻的绵袄,踏雪赏月更不失为雅事。
“鹤氅毳疏无实事,木棉花冷得虚名”是从侧面表现绫袄的优点。鹤氅是古代官僚贵族时髦的披戴,木棉在当时也是珍稀品。它们徒有虚名,不如丝绵,更加补托出诗人这件用丝绵所絮绫袄的实用舒适。这几句分别从用料、御寒的效果、与鹤氅、木棉的对比几个方面表现了这件新袄的不凡,穿着这样高级舒适的衣服,宴安侵夜,安然隐睡到天明也就不奇怪了。
然而,诗人真的能够“卧稳昏昏睡到明”吗?不然。“百姓多寒无可救,一身独暖亦何情!”作了鲜明的回答。想到大多数贫民百姓都处在饥寒交迫之中,无法得到救济,他独独一个人温暖,心中滋味并不好受。因为想着农民的艰难,致使他的耳旁经常响起贫民冻馁饥饿之声,这当然是一种错觉,这种错觉的产生,却是诗人日夜为贫寒百姓思虑所致。“心中为念农桑苦,耳里如闻饥冻声”真挚地表达了诗人为贫民着想的可贵精神。
这首诗表现了诗人可贵的人道主义思想,同时也可以看出杜甫思想在这首诗中的痕迹。“争得大裘长万丈,与君都盖洛阳城”正是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中“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又一体现。杜甫身受贫寒之苦,仍然想到天下寒士,白居易则是自己温饱而不忘受苦的寒民。
从艺术上看,全诗用了很大篇幅表现绫袄的温暖舒适,这与下文贫民的饥冻形成强烈的反差,前者愈舒适,愈显出后者的艰辛,“耳里如闻饥冻声”才更显真实感人。
哭刘尚书梦得二首
(选一首)
白居易
四海声名白与刘,
百年交分两绸缪。
同贫同病退闲日,
一死一生临老头。
杯酒英雄君与操,
文章微婉我知丘。
贤豪虽没精灵在,
应共微之地下游。
白居易诗鉴赏
这首诗作于武宗会昌二年( 842 )七月。刘禹锡早年曾参加王叔文叔侄领导的永贞改革运动,事败后,遭到长期放逐。白居易被贬后,二人交往渐多,晚年交谊,甚至超过元稹。所以刘死之后,白居易哭之甚恸。
诗的首二句揭出诗人与刘梦得的交情深厚。白氏《醉吟先生传》:“退居洛下,(与)鼓城刘梦得为诗友。”又《白氏长庆集》有《刘白唱和集解》,当时诗坛,刘、白并称,因此落笔就写“四海声名白与刘,百年交分两绸缪。”“绸缪”是表现朋友间的情意殷勤,冠以“百年交分”,更显出二人友情的终生不渝。
接下来的四句叙述二人友情的基础。白刘二人都是有志之士,都曾想改变中唐时期的社会局面,重振盛唐时代的雄风,然而命运多蹇,宦海沉浮多年,不幸均遭贬谪,志向不能实现,生活上也极其困顿不堪。所谓“同贫同病退闲日”。这简短的七个字实包含着无限丰富的内容,他们何以贫病,何以退闲,都意在言外。相同的遭遇奠定了他们毕生的友情。如今一死一生,死者不能复生,生者亦至耄耋之年,他们的交情也经受了真正的考验。
“杯酒英雄君与操,文章微婉我知丘”二句分别从政治理想和诗文唱和两个方面描叙了二人志趣相投的友情。前一句诗人自注说:“曹公曰,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使君指刘备,这里借指刘禹锡。刘、白二人都热衷于政治革新,可谓志同道合,故以英雄相推崇。这是二人为友的政治思想基础。后一句则写禹锡诗婉而多讽,其微言大旨,我能知之。这是指诗文方面白居易也是刘的知音。据说孔子修完《春秋》,曾慨叹说:“知我者其唯《春秋》乎?
诗的感情深挚,语言又简炼,几乎每句话都表现出一个方面的内容。诗人和刘禹锡遭际罪我者其唯《春秋》乎?”白居易自注说:“《春秋》之旨微而婉也。”政治上志同道合,诗文上互为知音,无怪乎两人情深意长,而今刘氏去世,一去不返,怎不令人悲痛。诗的结尾说:“贤豪虽没精灵在,应共微之地下游”,悲壮之中饱含着无限的忧伤和怀念。的相同,政治上的志同道合,诗文上的互为知音都以极冼练的语言表达出来,既表明了二人友情的深刻基础,又寄托了对友人的无限哀思。
开龙门八节滩石诗二首
白居易
铁凿金鎚殷若雷,
八滩九石剑棱摧。
竹篙桂楫飞如箭,
百筏千艘鱼贯来。
振锡导师凭众力,
挥金退傅施家财。
他时相逐西方去,
莫虑尘沙路不开。
白居易诗鉴赏
这首诗作于会昌四年( 844)冬季。施舍家财与人合作开凿伊河龙门段的八节滩,是诗人致仕后逝世前所作的一件大事。出于对人民冷暖疾苦的同情与关怀,诗人不忍“饥冻有声,闻于终夜”的痛苦心情再无休止地延缓下去,因此一直有开凿这段险滩的心愿。无庸讳言,此举与他深受佛家的影响也是分不开的。青壮年时期,诗人就有求神拜佛之意,分司东都以后,向佛之心愈加炽烈。在为此事而作的另一首诗中,诗人道出“我心虽没心长在,暗施慈悲与后人”之言便是例证。
这里选的是《开龙门八节滩诗二首》中的一首。
在另一首中,诗人抒发了他“誓开险路作通津”的雄心壮志。这一首则分别就开凿的过程,凿通后河道畅利无阻的繁忙景象,工程得以实施的财物来源等作了简要交待。寥寥数语,表现出诗人晚年生活中,奋发向上、乐观豁达的精神风貌。
首二句叙述险滩的开凿过程。古代铜、铁皆可称金,因此铁、金在此处是互文见义。“殷若雷”渲染·3510·《唐诗鉴赏大典》
声音的洪大,也展现出场面气势的宏伟不凡。经过劳动人民的艰苦努力,原来那些利如剑刃的礁石,都被削平。颔联描绘凿滩时的具体场面,棹楫挥舞,小舟如飞,百筏千艘,鱼贯而出,好一派畅快人心的繁忙景象。颈、尾二联则透露出诗人捐助钱财,开凿险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