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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实现傅英杰同志的夙愿,我们就在这里,举办一个庄严的傅英杰同志个人作品演
唱会。这个演唱会,虽然没有歌星,没有高水平的乐队,但却代表了我们北山县的
最高水平。下面,请听傅英杰同志用心血谱写的歌曲吧。”
傅老师静静地躺在灵床上,那张硕大的五线谱在微风的拂动下,轻轻地摆动着
边角,好像是傅老师的灵魂在歌唱。
老年合唱队排着四列纵队,站满了大庙正殿从下到上的十几层阶梯,人人表情
肃穆,胸前佩戴着一朵小白花。
乐队有30多个人,整个文化系统会一点乐器的人都上阵了,分三排横列在台阶
下面。带着的乐器也是五花八门,大多是笛子和二胡,小提琴和小号也有,最想不
到的是图书馆的秦馆长居然会吹坝,而博物馆的刘汉生则在怀里抱着一个葫芦笙。
一架崭新的钢琴放在台阶一侧,那是一位曾跟着傅老师学过作曲的工会干部主
动抬来的,琴凳上坐着胸佩白花的小乐手,她是工会干部的女儿。
就在乐队准备演奏的时候,傅老师的独生女儿傅乐挣脱母亲吴庆玉的胳傅,冲
到了大殿中央,她一下跪在傅老师的遗体前,放声大哭起来。
“爸爸呀,”傅乐哭道,“你就这样去了呀,你早晚写呀写,你还没有把你的
歌曲唱出北山县你就不在了呀,想起这些,就叫女儿心如刀割,我的爸爸呀……你
走了,叫我和妈妈怎么过呀,爸爸呀……你为啥就不能等等我,你的女儿等着你明
年送她上大学呀,我的爸爸呀……”
傅乐膝行着向灵床前蹭,抓着床沿喊:“爸爸,你起来!你起来呀……”
王华鹏扑上去拉着傅乐:“孩子,别哭了,再哭,你妈妈的心又要碎了。”
庆玉在林股长、赵晶、程芸等几个女人的挽扶下已经不能自己。
王华鹏哽咽着硬把傅乐扶起来:“孩子,坚强些。”
周围人人都在垂泪。余长文没有哭,他的眼泪在三天时间中已经流尽。他看着
傅乐,这才觉得,傅乐的五官很像傅老师,特别是那张线条鲜明的嘴唇,简直就是
傅老师的再世。
傅乐在王华鹏的扶持下站稳身体,抖着手,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
“爸爸,”她拂开王华鹏的手,双膝扑通一声重新跪在灵床前,“我的成绩其
实是高三全年级的前十名,因为太得意,高考的疏忽使我丢了好多分。老师们说我
明年会考上大学的,他们要我到时候一定填报金融方面的志愿,这也是妈妈对我的
一直期望。爸爸,我明年一定会考上大学,我把我的志愿也预先填好了。”
吴庆玉一下停止抽泣,专注地看着女儿。
整个大殿前鸦雀无声,人们静听着傅乐要说什么。
傅乐抽泣着:“爸爸,我就念给你听吧,”她顿了顿,长吸一口气,“我的第
一志愿:中国音乐学院作曲系。”
吴庆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王华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全体文化系统的老少都
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只有余长文嘴唇紧抿,微微颔首。应该是这样,他默默想道,这才是傅老师的
亲生女儿。
傅乐还在念:“第二志愿:沈阳音乐学院。第三志愿:四川音乐学院……”傅
乐猛然抬头大喊,“爸爸,就是要我填一百个志愿,我也填音乐学院,我知道这才
是你的真正期望,我的爸爸呀!”
吴庆玉扑上去一把抱住女儿,她早已说不出任何话,只能哭着大喊一声:“我
的孩子啊……”
那张写满音乐学院的志愿书供在灵床上,在肃穆中格外醒目。台上台下一片呜
咽,激动的泪水在每个人的脸上流。
王华鹏揩去遮住眼睛的泪水,大声喊道:“傅英杰老师,你听到了吗,文化工
作再艰难,也是后继有人的,你在九泉之下,可以安然瞑B了啊!”
鼻子揩得通红的袁馆长手一挥,老年合唱队歌声涌起,他们唱的是傅老师作词
作曲的《北山新民歌》,那是傅老师逝世后,从他的病床上发现的生前正在创作的
最后一首歌曲:
北山的水啊青河的浪
青河的船儿穿梭忙
白帆点点连成线
麦海稻浪菜花黄
乡情好似青河水
年年月月长流淌
乡恋是那山岗岗
小路弯弯绕上粱……
老人们的一张张脸上挂满眼泪,但民歌欢快的内容却又要使他们脸上带着艺术
的笑容,他们的歌声一会儿气势磅礴,一会儿柔情似水,旋律跌宕起伏,极富感染
力。台上台下的所有参加追悼会的人都跟着哼唱起来,这支亲切的旋律,是那样优
美,又是那样容易上口,用不着听三五通,就全都会了,他们全都唱了起来。
于是,整个夫子庙上空,回荡着一个气势恢宏的大合唱,感染力是空前的强烈,
人们都泪流满面,但每个人眼中都闪射着一种光芒。
歌声缭绕着,在挂满松柏的白花上,在万切宫墙褚红色的砖壁顶端,在每个人
深深的心坎里。
余长文心里大喊着:傅老师,你听到了吗,这就是你的个人音乐会,它是世界
上最壮丽的个人音乐会,因为歌声不是出自这些人的口,而是出自他们的灵魂啊!
他好久没写诗了,生活的缺乏诗意使他诗泉枯竭,但现在,一首诗的旋律在心
里萌芽、成熟,要喷出他的心田。不不,这是不需要读给众人听的,这是他独自的
心祭。他愍动着嘴唇,喉咙里没有声音,心里却洪波大涌:
人类的英雄
乘着音乐之翅 力不心
睡倒在蓝天
风一来你分明睡在怀里
犹如当初被分娩这至少
又是一种新生或阳光
去天堂的路很长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
有一棵大树伟岸如你
因为美德 而格外孤独
歌者的歌沉寂下来
是把歌
带到了圣殿
有一张五线谱就可以
阅读歌者的人生与彼岸
圣殿在向歌者招手
音乐的圣殿谁进去
谁的灵魂
就化为乐音一片片
被阳光擦拭锃亮
铺满整个天穹
默默诵毕,余长文心里大喊一声:傅老师,我们不会背叛你的追求,你可以闭
上眼睛了啊!
傅老师身上的五线谱飘动起来,一股大风刮过夫子庙的上空,那是傅老师的灵
魂在呼应,它听到了余长文的祈祷,听到了全体文化人的歌声,他从天上发出了会
心的微笑。
大风变成了飓风,山里人期待已久的大雨从天而降。
这已是晚上8点钟,电闪雷鸣,飞沙走石,大而狂暴地冲激浸泡着板结的泥土,
把城外裸露着大半河床的青河水面击溅起万点白色的水花,青河快乐地呻吟着,渐
渐丰满着自己的身体。岸坡上的小草被雨水压得匍匐在地,一棵老柳树的权丫在闪
电的鞭击下咔嚓一声裂为两截,掉人河中。整个天地被如漆的黑暗所笼罩,只有不
时亮起的闪电,划破充塞着水声的混沌,照亮山区黑漆漆的天空。
河岸上有两个人,在闪电不时的烛照下,在大雨如注的浇灌里,他们屹立着,
一动不动。
他们是一对男女,男的是余长文,女的是赵晶。
“你不该来,”余长文抱着赵晶说,“你在害怕。”
赵晶的头紧紧偎在他怀里,“偏要。”她说,脑袋在他胸脯上一动。
一连串滚雷从头顶滚过,像要碾平天宇下所有的事物,赵晶尖叫一声,在他怀
里扎得更深。但雷声过后,她仰起了脸。
“跟余哥在一起,”她说,“怕也高兴。”
暴雨在她仰起的脸上如小溪流淌,雨水呛了她的嗓子。
余长文拍打着她的肩,他有好多话想给她说。
傅老师的遗体送到火葬场火化以后,大雨便下来了,但余长文不回夫子庙,却
要到南门外的青河边来。赵晶紧紧跟着他,怕他做出傻事。她不明白余哥要干什么,
这么大的雨,这么响的雷,天野间人畜都躲进屋子洞穴,可余哥中了邪,偏要去青
河。
余长文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想有种力量把世界搅动,他祈祷这力量的鞭打,
就像是接受它的裁判。傅老师死了,一种宗教的静穆和庄严却在心里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