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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3年第2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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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慰问,做得像模像样。又说,我们台里,原本也要曝光这件事的,但某些报纸上一开始登,上面就有人出面来挡,所以我们也就没来成。——不过,你董校长这楼也是由天利承建的吧?我们台里领导说,不能迎头痛击,至少也得打个擦边球,于是就派我来了。哈哈!董校长一听,连忙赔笑,说我们这是小工程,小工程,出不了大事儿。 
  酒喝得差不多了,李离又提议去航天街唱唱歌,时间还早,大家再娱乐娱乐嘛。于是南阁又晕晕沉沉地跟着他们坐进出租车,往红灯区而去。 
  路边的一切光线都连成了一片,与人、与车、与楼、与树,构成了一幅连绵不绝的抽象画,他们的车纠缠在里面,飞速逃亡。 
  进包厢。叫小姐。唱歌。又喝酒。啤酒。最后南阁不知怎么睡去了,沉沉入睡,莫辨东西。…… 
  蓦然有阳光刺进了眼里。闭眼,皱眉,眼睛慢慢启开一条缝……在他的脚边,坐着一个人。 
  “我刚来。”李离道。 
  南阁“哦”了一声,坐起来,看见自己裤子上全是干贴了的呕吐物,不禁有些恍然。 
  “昨天吐了?”南阁道。 
  李离笑笑,从包里拿出一叠相片来,递给他,说道:“公安局乱办事,以后不用再理他们了。” 
  南阁接过来一看,正是他曾在公安局见过的那五张相片,他和贾圆偷情的“罪”证。 
  “这案子他们破了吗?”南阁道。 
  “破不破都跟你没关系。像这样的案子,每年不知道有多少,能破一半就了不得了。”李离道。 
  又给了南阁一个信封,说:“这是咱们帮了董校长的酬金,我的那一半我已经留下了。他欠你的那两万块钱,也汇到了你们账上,汇票在里面。” 
  南阁把信封搁在一边,说道:“昨天晚上咱们都干什么了?” 
  李离笑道:“有个小姐要点你的炮,始终没把你给点着,她自己倒给累出了血。” 
  说完大笑。南阁使劲想了半天,一点印象也没有。忽然又觉得身后有异,回头一看,只有自己的影子在墙上清晰若涂。 
   
  过了大概一个礼拜,忽然有消息说,现任市长马连山被收审了,副市长李文元升了代市长。市里各报都没有参与报道这件事情,但是无论你走到何处,都会有人问你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也同样会有人向你原原本本地描述这件事的原委始末,就像他们曾亲身参与了一样。不过大致原委都没有出入,就是,马连山有一个癖好,专爱玩弄未成年的幼女。他在洪都宾馆有包房,每过半个月都要带一名幼女在那里住一宿,而且每次都选在周四晚上。后来北京某报社派记者在这间包房里提前安了针孔摄像机,趁市长先生又在寻欢作乐的时候,把他的所有举动都给摄了下来。 
  南阁一听到这个消息,忽然就想到了李离。马连山出事的地方,就是杨明杰那天住过的那个301房间;李离在出门时,替杨明杰拔了门卡,并且在摩天浴场按摩时,他好像“偷偷”(南阁觉得应该用这个词)出去过一趟(或者两趟?);而且,李离的赚钱手段……省委党校鲁教授和李文元的关系……李文元的提升……他觉得这里面很有些蹊跷。 
  后来这件事在全国多家报纸上演变成了一个大讨论:记者在马连山带幼女进入房间之后,到底是该以偷拍的方式来曝光呢,还是该立刻报警,并且冲进去制止市长对该幼女的进一步侵害?讨论过程中,有人要求最先刊载该报道的那家报纸让那名“侦察”记者现一现身,讲一讲他在当时的想法,但该报纸一直没有反应。 
  南阁有些惶然。打电话给李离,李离避而不谈此事,而是笑道:“最近有新消息,李文元能当市长。到时候我给你引荐一下,咱们跟他在一块吃顿饭。好长时间没和鲁老师他们聚了吧?” 
  南阁“哦、哦”几声,敷衍几句,放下了电话。 
   
  有一天,南阁忽然想到,他曾经对他一个大学同学说过,要认他儿子当干儿子,然而自己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儿子”。想到他们或许宁静、幸福的生活,他有些心动。他决定去那个小县城跑一趟。 
  礼拜五晚上十一点半的火车。 
  那天下午,他收拾好行李,无所事事地等待夜晚的到来。中间去了一趟厕所。当他穿过楼道,向楼道尽头走去时,夕阳正从西窗铺射进来,一片辉煌。在辉煌的尾巴上,乌龟先生正和邻居老头站在各自的家门口,谈论着彩票。 
  “你昨天中了,今天就该我中了。”乌龟先生说道。他的表情充满自信,他的手势优美绝伦。 
  斜阳里,黑色的,两个影子。 
  一毕业就结婚、生子,在一个小城里教书一辈子,会是怎样的情形呢?南阁这样想道。 
   
  第十一章:最直接掠夺 
   
  行李不多,简简单单的一个包。十点半钟,南阁锁好门,下了楼,向公交车站走去。 
  这条街没有路灯。街边有树,走在其中,虽然天还有些热,却也心情怡然。 
  或许这样的心情,来源于一次即将到来的放松吧。 
  他走得很快,甩着臂。 
  右手感觉碰到了一个人。他想回头道声歉,但好心情使他的脚步一直向前,没有停下来。 
  “喂!” 
  后面有人叫他。 
  他回头,转身。是一高一矮的两个人。 
  “你撞了人就想走啊?”那较高的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南阁道。 
  “你知不知道他是个病人?你撞了人就想走?” 
  那高的向他走来,而那矮的则卷起了右手的袖子,装出一副很痛苦的样子。在从路两旁的建筑物里透出来的微弱的灯光下看来,他的手臂和他的脸,都像生活在热带地区的人一样黑,不知道在这“黑”的下面,是否真的隐藏着某些病菌。 
  “对不起对不起。”南阁又道。 
  “你说对不起就行了?他现在还吃着药呢!”那高的向他展示了一下握在右手中的一个小药瓶,又迅速收回。“你说怎么办吧?” 
  南阁脑中“嗡”地一下,忽然想到某些报纸上说过,有些人就是用这种法子来诈骗的。我遇到抢劫的了,他想。他想喊,四周看了看,又怕冤枉了他们,便没有喊出声来,只是盯着那“病人”的手臂,又接着道歉。 
  “你过来。” 
  那高的抓住他的肩头,向人行道边上指了指。那边上有间隔地种着一些小树,而在这些小树和人行道靠汽车道那边种植的那排白杨之间,还有一排矮松。那小树地带,是这条街最隐蔽的地方了。 
  南阁本能地拒绝了他,仍然在道歉。 
  “怎么?撞人了?” 
  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一个人来,一把抓住他的另一个肩头,把他向原先那个人所指的那个地方推去。 
  南阁过去了。 
  “你蹲下。”那高的说道。 
  南阁蹲下,他也蹲下了。后来的那人则站在了那高的左边。在南阁的右边,忽然又蹲了一个人,背对着他,面向着大街。 
  那“病人”也过来了,堵住了能让路人看见南阁的最后一个空当。 
  “你他妈还戴眼镜呢,撞了人就想跑!” 
  站在左边的那人一把夺下了南阁的眼镜。“你说怎么办吧?”蹲在左边的那人道。 
  没了眼镜,南阁的惶恐加深了许多。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他感觉无所适从。 
  “你们说怎么办吧。”南阁道。 
  “我们要一万你能拿出来吗?”蹲在右边的那人轻蔑地说了一句,又转过头去。 
  “把眼镜给我。”南阁道。 
  蹲在左边的那人把南阁背上的包拉下来,一个兜一个兜地翻看。 
  “不老实做了你!”站在左边的那人手里拿个匕首样的东西,向着南阁的面部作势捅了一下。“老子就是管这条街的,撞了我们的人还想跑?”他又道。 
  “把眼镜给我。”南阁站起来,向他伸出手去。 
  有人把手伸进了他的裤兜,钱包和手机都被掏了出来。 
  蹲在左边的那人也站了起来,把背包塞到他怀里,又把眼镜从站在左边的那人手里拿过来,交给他,最后把被翻过一遍的钱包拍在背包上,说道:“滚吧!” 
  南阁朝外走去。 
  走出二十步远,他回头看一下,然后穿过马路,朝对面人行道上的公用电话亭走去。 
  110。 
  然后是等待。 
  在等待警笛声出现的时候,他感到满心的屈辱,就像一个女人,被人强奸。


老法师
魏国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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