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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3年第2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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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红英对许克己说:“作为校长,我对你是负责任的。” 
  许克己说:“对教师不负责任的人是不能当校长的,更不能当局长。” 
  郑红英很宽容地笑了笑,她也许在笑自己当年对许克己的崇拜情结过于荒诞,也许在笑那本没送出去的笔记本终于使她从一桩不切实际的感情纠葛中胜利逃亡。 
  许克己读不懂郑红英的笑,他将在自己充满妄想的道路上一意孤行地继续走下去。 
   
  6 
   
  城市道路越来越宽阔,城市的楼房越来越高,城市的天空下弥漫着浓厚的工业烟尘和汽车尾气,天空不再湛蓝,满目浑浊的阳光,你可以感受到是个晴天,但就是看不清阳光究竟是从哪里铺向地面的。 
  这时已是九十年代的中期了。许克己五十岁了,一个知天命的年龄,他却不能把握住自己的命运。头发花白,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常年累月套在身上,呈现出与时代格格不入的形象。王大兰给他买了一件夹克衫,许克己坚决不穿,他给儿子穿,儿子说太土了。王大兰文化不高但对“文革”语言比较熟悉,所以她就强烈谴责许克己是“逆历史潮流而动”的顽固分子。 
  许克己当讲师已经快十年了,与他同期评讲师的人都已经是副教授了,但他却原地踏步。学校盖了六幢宿舍楼,许克己却只能住在三间平房里,因为宿舍楼实际上就是教授楼,许克己讲师眯着眼看着楼房拔地而起,他却面对着自己的三间破旧的平房嘴里自言自语着“何陋之有”。然而他的妻子王大兰不干了,她已经在二十多年的清贫中逐渐失去了耐心。平房里没有卫生间,春暖花开,公共厕所里却是臭气熏天蛆虫满地,一家人实际上是跟学生们共用一个厕所。夏天的时候,雷暴雨铺天盖地,年久失修的平房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在风雨中垂死挣扎,屋里又漏雨了,家里的锅碗瓢盆一齐上阵接漏,最后连深筒胶靴也用上了。王大兰在风雨如注的夜里跟许克己大吵:“你这个窝囊废,嫁给你算我倒了八辈子霉。”王大兰跟许克己争吵的语言越来越刻薄,许克己面对着屋内破败的景象一言不发,他已经无法再用圣贤的语录来对抗这个凄凉的夜晚,他默默地坐在雨声中闷着头抽烟,烟雾在潮湿的空气中涣散着碎了,突然间“啪”的一声,电线短路了,屋内一片黑暗,烟雾也消失了,许克己看着黑暗中的烟头上的火星或明或灭。他陷入了漫无边际的想象中,想象中的世界遥遥无期。 
  他的学生李保卫副教授在住上新楼后,又当上了语文教研室主任,他特地找许克己谈心。三十多岁的李保卫副教授十年前就拿到了党校本科文凭,而许克己大专刚上了两个学期就自动放弃了,李保卫对许克己很尊重,不管当初许克己如何以老师的身份严厉地清算自己,但如今毕竟老师很失意,所以他掏出一支“红塔山”香烟递给许克己,并为他点上火,说:“许老师,按你的资格早就该评上副教授了,但现在这世道就这样,一个人对抗一种制度是不可能的,只有顺应潮流。”李保卫的口气像是开导更像是教训,许克己脸色很难看,他反问一句:“你说我当如何顺应潮流?”李保卫说:“全校那么多人都通过了职称英语考试,只要你想过,你当然也能通过。”许克己脸上弥漫着浓厚的烟雾,紧锁的眉头在烟雾中凝固不动,他说:“读书的时候学的是俄语,没学过英语,怎能弄虚作假?”李保卫说:“如果实在不想考英语的话,你可以考日语。日语中有许多汉字,连蒙带猜,许多老教师不都过了嘛。”许克己将烟头扔在地上,然后用脚轻轻地踩灭,他很怀疑地看着李保卫,说一句:“‘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当年在课堂上我跟你们讲过多少遍,你们都忘了。”说完他一个人默默地走了。李保卫发现许老师的步子越来越慢了,他真的老了。 
  许克己没当上副教授,并不是有人跟他过不去,以他的资历,本科文凭已经不重要了,他可以凭十年讲师的教龄直接参评副教授,只要通过职称外语考试,再发表两篇论文,副教授是比较容易评上的。问题在于许克己认为不懂外语的人居然都通过了外语考试,这既是欺骗自己,也是欺骗组织,王大兰说:“组织上从来没说过考过去的人是欺骗组织。”许克己说:“那只能说明是组织欺骗组织。为什么要如此劳民伤财地做这些事?” 
  已经升任市教育局长的郑红英年初到师范学校视察工作的时候,听取了学校的工作汇报后,她找到了许克己。十多年来,他们基本上已经没有任何来往了,如今站在郑红英对面的许克己已经是一个十分合格的下级,脸上早已没有了青春年少时的潇洒,枯黄而僵硬的表情中隐约可见的是孤独和固执,郑红英局长说:“老许呀,以你的聪明才智,无论是考英语还是日语,我相信没有任何问题。至于两篇论文,你的教学笔记我看过,每篇都是论文,为什么不拿出去发表呢?副教授的事宜早不宜迟,即使你不想要,你的老婆孩子也是需要的,工资房子都跟职称挂钩。”上午的阳光很刺眼,许克己揉了揉被阳光刺痛的眼睛,漫不经心地对郑红英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其身不正,何以正人?我是老师,不是江湖骗子。”郑红英局长的秘书喊她去参观电教馆,郑红英于是给许克己丢下一句话:“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找我,我不是说求我。”许克己站在初春清淡的阳光下,看到天空飞过一群鸽子,鸽哨声明亮而悠长。 
  许克己认为职称外语考试解决的不是外语的问题,所以不仅没有意义而且还有瞒天过海的欺骗性,不能容忍的是全国自上而下的人都接受了这一自欺欺人的表演,他在课堂上公然说这是“礼崩乐坏,世风日下”的真实写照。这时候的学生们已经没有了当年陈可新李保卫们的对传统道义的敬畏感,他们在听许克己用文言发牢骚的时候,居然都笑了起来。学生们笑的时候,许克己就异常痛苦,他说:“同学们,你们毕业以后都要当老师的,学高为师,德高为范。如若无知无畏,何以传道授业?”他在说到“传道授业”的时候加重了痛心疾首的语气,脸色铁青,学生们被许克己的深刻的激愤震住了,课堂上顿时鸦雀无声,窗外的阳光通过木格窗子漏进来,部分学生的脸上被分割成明暗对比的色块。 
  许克己讲师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走在世纪末的阳光下,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在有风的日子里,他更像一根不堪一击的稻草一样摇晃在此起彼伏的风中。他以自己瘦弱的身躯和孤独的意志对抗着这个随心所欲醉生梦死的世界,同事们把许克己看成一本线装的古书或一个出土半个世纪的古代的陶罐,他们在教师的岗位上为职称常常拼得你死我活,而当在自相残杀中将一个个对手消灭之后,他们又会滋生出同室操戈之后的恻隐之心。寒假的时候,教研室同事郭祥副教授请许克己到家里吃饭,许克己本不想去,王大兰说:“你在学校里一点人缘都没有,郭老师看得起你,不要给脸不赏脸。”许克己看不惯郭祥见到谁都是一脸讨好的笑容,他觉得郭祥的这种投机的笑容除了使他评上副教授外,确实有损师道尊严,因为函授大专毕业的郭祥是学校里公认的课教得最差的人,好多次学生起哄要换老师,但郭祥不仅通过了职称英语考试,还发表过五篇教学论文,超额完成了职称论文数量。郭祥对许克己是很佩服的,他常常说:“老许呀,你的古文功底,完全可以在大学里当中文教授。教汉语拼音太屈才了。”许克己嘴上说哪里哪里,但内心里还是很受用的。这就是说许克己对郭祥虽有些看法,但没有强烈的敌意。所以郭祥第二次上门来请许克己的时候,他半推半就地去了。 
  郭祥家住在教授楼的四楼,宽敞明亮的客厅里甚至在茶几上放了一盆鲜花,鲜花开在冬天的客厅里,自然是让许克己有些情绪明亮的感觉。郭祥给许克己泡茶递烟,两人坐在沙发上聊天,郭祥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他说:“老许呀,我们都为你鸣不平,凭什么不给你破格评副教授,我也找过市局职称办,他们说破格副教授必须要在年龄三十五岁以下,这不太教条了吗?”许克己说:“我的真实水平就是这样,如果要让我弄虚作假评职称,我可以一辈子不要副教授。”郭祥说:“老许你的为人,我是非常钦佩的,只是世道如此,只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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