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陔馀丛考 [清]赵翼-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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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宗亦命平章军国重事,五日一至中书。王随亦然。徽宗命何执中一月止六参起居,退治省事。此又度后之故事也。
  ○牛、李非李德裕唐时牛、李之党,论者皆谓牛僧孺、李德裕互相仇怨,各植私党也。然《唐书》传赞云:僧孺、宗闵既当国,排击所憎,权震天下,人指曰“牛李”。则当时所云牛、李,乃谓牛僧孺及李宗闵,而非德裕也。《李德裕传》:始李吉甫为相,牛僧孺、李宗闵对策,痛底当路,吉甫诉于上,考官皆得罪。德裕则吉甫子也,宗闵、僧孺之怨德裕始此。《李宗闵传》:钱徽知贡举,宗闵托所亲于徽。德裕白上,以为今年取士不公,宗闵坐贬,由是嫌忌益深。是犹第李与李相怨耳。及裴度荐德裕可相,而宗闵先已当国,虑德裕继入,遂引僧孺同秉政。由是僧孺德宗闵而与德裕为难,是僧孺之仇德裕,本由于附宗闵,此即所谓牛、李者也。《杨汝士传》:汝士为虞卿弟,牛、李待之甚厚。益可见牛、李之李乃宗闵,而非德裕矣。若以李为德裕,则僧孺、德裕方相仇,乃又俱善待汝士乎?《通鉴》:德裕出为浙西观察使,八年不迁,以为李逢吉排己而引牛僧孺为相,由是牛、李之怨愈深。此李又指逢吉,然亦谓德裕之怨逢吉、僧孺也。
  ○宋金莲烛送归院者六人金莲烛送归院,始于唐令孤。《唐书》:入翰林为学生士承旨,夜对禁中,烛尽,宣宗以乘舆金莲炬送还。院吏望见,以为天子,及至皆惊。此唐故事也。今世所传词林美谈,皆指苏子瞻耳。不知宋时金莲烛故事共有六人:王钦若、王禹玉、晁迥、郑獬、苏轼、史浩也。《钱氏私志》:钦若为资政殿大学士,中秋夕,上召至小殿,对设二位,用宾主礼,不令拜舞。宴罢,令宫嫔各以领巾裙带乞诗。上令诸嫔各取头上珠花为润笔,纳其袖中。宴罢,命撤金莲烛送归院。王禹玉为学士,被召至内东门小殿。晚深,赐台烛双引归院。《宋史》:晁迥常夜召对,帝命内侍持烛送归院。方盛暑,为蠲宿直令。又神宗召郑獬夕对内东门,命草吴奎知青州及张方平、赵参政事三制,赐双烛送归舍人院,外廷无知者。子瞻为学士,夜忽召入内东门小殿。宣仁问曰:“内翰前年为何官?”曰:“汝州团练使。”“今为何官?”曰:“备员翰林学士。”曰:“何以至此?”曰:“遭遇陛下。”曰:“不关老身事。”曰:“必出自官家。”曰:“亦不关官家事。”曰:“然则大臣论荐耶?”曰:“亦不关大臣论荐。”子瞻惊曰:“臣虽无状,不敢由他途进。”曰:“此乃先帝意也。先帝当饮食而停箸,看卿文字,必叹曰:”奇才奇才!‘但未进用而上仙耳。“子瞻哭失声。已而命撤金莲烛送归院。《玉堂杂记》云:孝宗尝宣召侍读史浩,锡宴澄碧殿,暮以金莲烛送至玉堂直庐。上命浩作诗叙此会,浩乃进古诗三十韵,上御制和之,又命周必大继和,必大亦和以进。
  ○曹彬、伯颜不妄杀人之非世传宋曹彬、元伯颜俱下江南,俱不妄杀人。然《梅涧诗话》载曹景建《金陵乐官山诗序》云:南唐初下,诸将置酒高会,乐人大恸,杀之,聚瘗此山,因得名。诗云:城破辕门宴赏频,伶伦执乐泪沾巾。骈头就戮缘家国,愧死南朝结绶人。而伯颜之攻常州也,役城外居民运土填堑,土至,并人筑之。又杀民煎膏取油作炮,号人油炮,焚城上杈牌,及城破,又尽屠之,惟七人伏桥坎得免。事见《续通鉴纲目》及府志。则二将亦未尝不妄杀人也。
  ○青苗钱不始于王安石王安石以青苗钱祸天下,人皆知之。然青苗钱之名不自安石始也。《宋史》:赵瞻对神宗云:“青苗法,唐行之于季世。”范镇亦言:“唐季之制不足法。”按《通鉴》:唐代宗广德二年秋七月,税青苗钱以给百官俸。此青苗之始也。《旧唐书》:乾元以来用兵,百官缺俸,乃议于天下地亩青苗上量配税钱,命御史府差官征之,以充百官俸料,遂为常制。寻又特设使者,如崔涣兼税地青苗使,刘晏兼诸道青苗使,杜充江淮青苗使是也。《食货志》:大历元年,天下青苗钱共四百九十万缗,每亩税三十文。永泰八年,诏天下青苗地头钱每亩一例十五文。德宗又增三文,以给广骑。《通鉴集览》谓:青苗钱者,不及待秋敛,当苗方青,即征之也。是唐所谓青苗钱,并与宋制不同。宋制尚有钱贷民而加征其息,唐直计亩加税耳。则安石虽沿其名,而尚异其实也。按唐时长安、万年二县有官置本钱,配纳各户,收其息以供杂费。宋之青苗钱,正唐杂税钱之法耳。然宋青苗钱虽曰不得过加二之息,而一岁凡两收,两收则其息已加四。又有司约中熟为价,令民偿必以钱,则所定之价又必逾于市价,而民之偿息且十加五六矣,此所以病民也。
  ○高宗泥马渡江之讹宋高宗初至杭州,即命立崔府君庙以示灵异,于是《精忠小说》遂有泥马渡江之说。按《宋史。宗泽传》:康王再使金,至磁州,宗泽劝留,不从,乃假神以止之,曰:“此间有崔府君庙甚灵,可以卜交。”庙有马,是夜果衔车辇等物填塞去路。泽曰:“可以见神之意矣。”乃止。此泥马故事也。余尝见曹勋画《高宗瑞应图》九幅,内一幅系崔府君庙,庙中一马独立,而车毂之类纵横满地。勋有跋云:厅子马不肯行。盖即塞路之事也。
  ○兀术致书秦桧之不可信世谓秦桧私通于金,力主和议,自是实事,然《岳飞传》谓兀术以书与桧曰:“汝日以和请,而飞方主用兵,不杀飞,和议不可成。”此则《金陀粹编》等书附会之词。其实桧所私结者,挞懒而非兀术也。桧之南也,由挞懒纵之归。其时挞懒以尊属主国政,必与桧先有私约,令宋称臣纳岁币,而金则归以帝后及河南、陕西地。故刘豫废而即令王伦回许,以归帝后及陕、洛,此皆挞懒主之,一一如桧所请。及兀术揣知挞懒意私于宋,尽发其奸,再兴兵取河南、陕西。桧亦惧不安其位,使冯楫、王次翁探帝旨,实以失奥援,虑和议之不可必成也。未几,挞懒谋反南奔,欲投宋,益见其平日有德于宋之明证。而王伦之使金受地也。金主先入兀术之语,责之曰:“汝国惟知有挞懒耳。”是桧之与挞懒素有成约,而兀术始终不与闻可知。或谓挞懒诛后,兀术主兵事,安知非桧之再结兀术,始定和议之局?不知挞懒主和,则以陕洛偿岁币;兀术主和,则陕洛之地尺寸不与(《高宗纪》:和议成,使郑刚中分划陕西地界,割商秦之半畀金,惟存上津、丰阳、天水三县,又弃和尚、方山二原,以大散关为界),所归者仅徽宗、郑后、刑后之丧及韦后一人,而宋之称臣岁币如约。是金直以三柩一老妪坐致其称臣纳币,此亦何乐不为,而必待桧之私结于兀术哉?《金史。郦琼传》:宗弼(即兀术)谋再伐江南,与郦琼议。琼曰:“秦桧老儒,亡国之大夫,仅仅自守。吾以大军临之,彼君臣方且哀鸣不暇。”据此,益可见桧与兀术本无素约,而《宋史》兀术致书秦桧之语之未可信也。通挞懒,通兀术,于桧之罪原无分轻重,特以读书论世,必当推究当日情事乃为信谳耳。至丘琼山谓南宋之势亦不得不出于和,桧之主和,未为失计,后儒又从而讥其党桧,此亦不达于当日时势,而徒为迂论。以南宋积弱累挫之余,裒集伤残,仅仅自保,而欲当百战方张之强敌,即使专任韩、岳,一切听其所为,能必其克复旧疆、迎还故主乎?使桧果以靖国为心,委曲成事,能致帝后归而陕洛复,犹愈于竭国力以冀亻幸于不可知。然则桧岂非南渡后一大功臣哉!惟其心迹奸险,欲藉和议为擅权怙势之渐。幸而母后虽归,故疆终失,尚且据为己功,至劫持人主,诛锄善类,流毒遍天下。倘挞懒不诛,竟如初议,存殁俱还,境土得复,则外恃强援之力,内诩再造之功,更不知当作何挟制,尽揽威福,怀无上而觊非常,皆事之所必有。观于献谀者,或疏请加九锡,或赋秦城王气诗,桧皆偃然当之不为怪,则大奸稔恶之处心灼然可见。而论者徒以主和议责其辱国事仇,转为末减矣。吾故揭而论之,使知桧之罪在彼而不在此也。
  ○南宋和议起于洪忠宣南宋和议主于秦桧,人皆知之。宋《何铸传》:金诸将皆已厌兵欲和,而难于自己发,故纵秦桧航海南归,密有成约。是以桧既用,即有南人归南、北人归北之语,其后竟以此得梓宫母后之还,不可谓非桧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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