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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6年第3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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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1968年冬天,北风呼叫的夜晚,他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况: 
  有一天晚上,我和几个“牛鬼蛇神”已经睡了。突然听到一阵喧哗声,然后来了几个武装战士,点了我的名,叫我站起来,我刚穿好棉衣低下头来——不论在什么时候,表示低头认罪,这已经是习惯。就听到一位军官宣布,立即由北京卫戍区对我实行“监护”。我还没有听清这个新名词,就被两个战士一边一个架了起来,送上一辆吉普车。两位战士紧紧拉着我的胳膊不放,一边还低声叫道:“你不要喊!……” 
  我没有喊,也没有想到要喊——喊什么呢? 
  后来就送进了监狱,经过全身的检查,把手表、钢笔都扣下了,然后对我说“以后不要再讲你的名字了,你的代号是203”。又把我送进一间狱房让我睡觉。 
  这间房大约有8平米左右,只有一张床,没有任何其它东西。窗前都安上了铁栏杆。而所有的窗子都漆了一层黑色,你看不见窗外任何的东西,屋子里有一盏不灭的小灯,高高地紧贴在天花板上,整夜照着你。 
  就这样,我这个203,就在这里住到1975年5月。 
  (《我在狱中听到周恩来的心声》荒煤1992.3) 
  7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他就是在这间看不到外面任何东西的牢房里独自度过。他只能面对牢门坐着,门上安装着遮住的小洞,有战士随时可以打开监视犯人的行动。白天是不能躺下的,也不准靠,只能坐着,实在坐不住就蹲在那里。即使是放风和去厕所也见不到任何人,只有一次他被押去审讯,走着突然见对面也押过一个犯人,他还没有看清就被战士猛地推倒在地上按住了脑袋。多少年后,他才知道,在这个由交通干校改造成的监狱中也关着周扬、夏衍、齐燕铭等人,他们同在一栋楼里,却彼此根本不知道。 
  他的生活内容就是被审问,和没完没了的写交待材料: 
  我尽可能地回忆一切,从我童年时代,从我的父亲以及了解极少的祖父、外祖父的出身、经历写起,一直写到我如何“从三十年代到六十年代一贯推行反革命修正主义文艺黑线”(我被释放时宣布的三条罪状中最主要的一条)。为了挖思想根子、向党交心,我的确做到了把我所能回忆起来的一切,都尽可能详细地写了“触及灵魂”的交待材料。 
  (《难忘的岁月》荒煤1985) 
  然而写好的材料,总也不能使专案组满意,交上去常常被训一顿又得重写。他始终坚持了一点,上纲上线认识可以,但绝不写莫须有的事情,绝不编造。为这他没少吃苦头,说他不老实,说他对抗,但他仍然坚持自己的写法,后来专案组也没有办法,只好由他一年一年的写下去,写了上百万字的交待材料。 
  最使他感到痛苦不堪的是要他交待历史问题。一段时间里,专案组对他推行修正主义路线的问题已经不感兴趣,他们逼着他交待他的“叛徒”情况,实在挖不出来,又说他入党是假的,根本就是假党员。 
  他青年时候的忧郁症终于复发了,晚上他无法睡觉,听着从对面房间里传来的尖锐的哭喊声,心酸难忍。白天他长时间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想吃东西,两眼呆呆地望着那扇涂黑了的窗户,觉得心里也被贴上了一块黑膏药。他想起了三十年代被关进国民党监狱的日子,那牢房在高高的后墙上有一扇小小的装有铁栏杆的窗子,有时会吹进一股使人感到清新的风,一天里多少还能看到一点带着粗大的铁栏阴影的阳光,让人感觉到是活在这个世界上。而现在,在共产党的监狱里,连惟一的可以通向外界的窗户也被涂黑了,这就意味着对他封闭了空气和自然,阳光和生机,封闭了一切可以想象或可以让人感到活着的通道……还想什么呢,只能低头认罪。有时,他又好像是在黄浦江边,那位地下党的交通员小陈就站在自己的身边,他脸色苍白不知说着什么……当年,正是他通知自己被正式吸收为共产党员的,可现在却硬被说成荒唐不稽……尽管他那么虔诚地想要彻底交待重新做人,他也只能一遍遍地重复当年“荒唐不稽”的事实……更不用说他三十年代参加左翼的历史,还有那些被指责和批判的作品,专案组在那些作品中读出来的阴谋和反动,他一件也交待不清楚…… 
  十几年后他才知道,此时专案组也正为他的叛变问题大伤脑筋。江青一口咬定他是叛徒,她在1970年接见专案组工作人员时说“陈荒煤不能够没有任何材料,没有证据!”专案组工作人员插话说:“没有。”她仍然坚持道:“怎么没有呢?他叛变了。”直到“文革”后在审问“四人帮”的法庭上,江青仍然无理取闹地叫嚣:“他就是叛徒,材料有那么厚。” 
  在那个阴暗、潮湿的牢房里,他无休止地做着噩梦,经历着精神上最大的折磨。所幸的是,后来有了毛主席著作、林彪语录,《人民日报》和《红旗》杂志。他开始了一生中最认真的阅读,每天翻来覆去地看报纸上的每一篇文章、每一条消息,分析这场“文化大革命”究竟什么时间结束。终于,他看出了问题,发现很久看不到林彪这位副统帅的行踪了。又经过了一段时间观察和思考后,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有一天早晨,当小战士开门送稀饭、窝头时,他立刻把林彪语录塞过去,只说了一句:我现在不看了。小战士犹豫了一下,把语录拿走了。他紧张了好几天,却没有任何人来训斥他,他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有些兴奋,虽然并没有因此感到什么希望,但这个小小行动的成功毕竟给他带来了一点鼓舞。 
  1972年秋,张昕在重庆终于得到荒煤还活着的消息,并听说荣高棠的家属已经获得了探视的准许。怀着试一试的想法,她带着两个女儿来到北京住在张楠家。她给周恩来写了信,很快就得到让等待的电话通知。一个月后,张昕忍不住又写了第二封信,这下惹恼了专案组,一个人找到张楠家拍着桌子吼叫:“你还写信,让你看你就看,不让你看你就别想看!”然而,不久,张昕的要求终于得到总理的批准。 
  一天早上,他们被车接到一个部队的营房里。不一会,有两辆车从外面开来,有战士架着荒煤从车上下来。在一个大乒乓球案子旁,他们面对面地坐着。4年来,荒煤从来没有见过专案组以外的人,更不用说是亲人了,他好像已经不习惯讲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她们。张昕告诉他林彪已经摔死了,他说知道,报纸上没有了。二女儿好林问他,主要有什么问题?他说他们说他是假党员。女儿说,你自己说你是真的还是假的。荒煤说我记得是真的。女儿和母亲一个性格,快人快语:那就得了呗,那就是真的!……即使只有一个小时,即使见面后一连多少天荒煤都是在无尽的矛盾、痛苦、迷惘和内疚中度过,但亲人的团聚毕竟还是给了他很大的鼓励。在那之后,他又熬过了好几年,两次重病住院,一次送到医院时,大夫已经说来得太晚了。昏迷中他平静地等待死亡,觉得这次自己或许真的要彻底解放了,然而,他最终还是活了下来,只是因为治疗不及时留下了日夜耳鸣的后遗症。 
  1974年下半年,毛泽东终于发表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已经八年。现在,以安定团结为好”的最高指示。此时,周恩来已被“四人帮”折磨得病情急剧恶化,邓小平主持日常工作。1975年3月,党中央、毛泽东批准了《关于专案审查对象处理意见》的请示报告,决定对绝大多数关押、监护或在原单位立案审查者予以释放,未作结论的先释放再作结论。 
  5月21日,关押了七年的荒煤被宣布:开除党籍,回地方分配工作,发生活费。罪状有三条:一是叛徒。二是写过鼓吹国防文学的文章,对抗鲁迅。三是从三十年代到六十年代一贯推行反革命文艺黑线。宣布后,随即释放。 
  他被两个从重庆来的人押着上了火车,临上车前专案组交给了他一只箱子,那正是9年前来京时他穿着凉鞋提着的那只小箱子。在列车洗漱间的镜子里他看见了自己,这是入狱七年来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模样,镜子里的人脸色浮肿灰暗,目光呆痴,头发几乎全都掉光了,肚子却像是血吸虫病人大得出奇……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一年他62岁。 
  张昕清楚地记得荒煤回到重庆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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