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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6年第3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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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难道我们真的要搞什么反党反社会主义的文化么?他感到困惑和委屈,他不能承认。但越来越大量的被揭发出来的事实都在向着一个方向论证,那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实。扪心自问——忠诚没有变,信仰没有变,他不知道变化了的究竟是什么?带着沉重的思想包袱他仍旧尽职尽责地坚守岗位,一丝不苟地对待每一件还需要处理的工作:批改文件,审查影片,审理国庆十五年的上映计划,打起精神陪同中央领导人会见外宾,包括举起酒杯作出信心百倍的样子面对电影招待会的外宾…… 
  9月8日,周恩来在接见《红色宣传员》剧组主创人员时,谈了对电影、戏剧问题的看法,他指出文化部热心宣传封建主义的东西,实际还不是反社会主义、反党,本质其实是一样的。荒煤一向非常敬重总理,这些话对他的震动绝非一般。他几乎对自己丧失了信心,在激烈的思想斗争中,他在党组会上按照这个思路谈到党组成员分兵把口,但不约而同都是执行错误路线,是什么性质问题,难道真是反党集团?结果引起了一场混乱。有人慷慨陈词,认为文化部肯定是犯了路线错误,主要是思想、方向错了,但不是一切人一切部门都错了。戏曲不同,上有中央,下有地方党委,形不成路线。而电影确是有一条系统、完整、集中的错误路线,有纲领、有传统、有理论、有代表人物,有作品、还有老头子、有组织路线……电影比较集中,可以直接指挥到地方,自成系统,夏陈说话比党的话容易听,影响大……这些发言对荒煤无异于重磅炸弹,他感觉到自己已经被推到了边缘。他想据理力争,可又知道说了也未必有人听。 
  9月15日,彭真把党组成员找到家中进行了一次谈话,荒煤在《不能忘却的纪念》中接着记述了那天的情景: 
  又一次,彭真同志召集文化部党组成员到他家里开会谈整风问题,汇报整风检查情况,燕铭刚开头讲了几句,说了一声:“我有罪……”接着就失声哭了起来。彭真同志温和地批评并且安慰了他,说他这样一个老干部不应如此,不能说什么有罪,谁能在工作中不犯错误,认识到改了就好。还说文化部工作还是有成绩的,有缺点错误主要是认识问题。彭真同志还用了一个形象的说法,说大家都还是要搞社会主义文化的,都是要向天安门那个方向走的。不过有的人说这条路近,有人认为那条路近,也走了些弯路,但最后还是走到天安门这个方向来了…… 
  彭真的讲话使荒煤感到了些许的安慰,有一天,他和齐燕铭谈心,还批评燕铭那个有罪的说法,甚至激动地讲,“我们就是有多大的错误,也不能说成心犯罪嘛,你那么一哭,好像这罪确实很严重!”燕铭脸红了,连声嘟哝着:“是书生……书生气!” 
  不用说,彭真和他们的谈话后来被说成是一次阴谋的大黑会。 
  来自上面的压力仍在不断地加重,一次周扬向政治局汇报文化部整风时,康生发问:“荒煤检查(指公开正式检查)了没有,他为什么不检查?”整风领导小组的一位成员说,因为准备要荒煤带头揭批夏衍,先以批夏衍开始,所以还没有让荒煤检查。康生不放心,紧盯道:荒煤一定要检查!这时候,毛泽东在一旁插话道:
  “荒煤不检查,送到北大荒挖煤嘛!” 
  真的听到这个最高指示时,荒煤已经熬过了7年的牢狱之灾,是周扬在一次谈天时告诉他的。虽然当时并没有传达,但荒煤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检查中感到了走投无路的重压。9月28日,彭真又一次找荒煤等人的谈话,口气也起了变化,批评文化部检查不够,夏衍是不是顽强抵抗?种种迹象表明,批判的浪潮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9月,荒煤在文化部和影协的检查中终于承认了电影犯了路线错误。但还是认为是认识问题,“身首异处”的问题。按照周扬提出的四种情况,他勉强把自己归为第二类。 
  这一年的国庆节到了,荒煤没有像每年一样出现在天安门欢乐的人群中,他在笔记中写道: 
  10月1日未去观礼,在家写材料,看材料,准备电影检查问题。 
  10月2日下午在影协谈文殊检查问题。 
  10月3日晚约汪洋等四人谈北影整风问题。 
  10月4日上午到部上午看、批文件,下午党组讨论全面检查草案。 
  他就这样度过了一个难忘的节日。 
  整风并没有像中宣部预想的在9月结束。10月下旬,周扬派的工作组有肖望东、刘白羽等人组成,正式进驻文化部。一个星期后,通知部党组停止工作彻底检查。一天,刘白羽约荒煤到家里谈话,动员他出来揭发批判夏衍,以示“党组不是铁板一块”,荒煤没有同意,他说自己的错误也很多,没有检查前,不能揭发别人。这是周扬的最后一招,试图舍夏保陈,但荒煤拒绝了合作。 
  12月,江青再次挥舞大棒,把《林家铺子》、《不夜城》、《红日》、《革命家庭》、《逆风千里》、《阿诗玛》等一大批影片定为“毒草”,责令全国开展批判,电影已经成为人人要痛打的“落水狗”。 
  周扬宣布由刘白羽接管电影工作。 
  荒煤再也不用考虑那些繁重的事情了,他终于有了时间在家里写东西,但要写的只有一件——检查。他每天呆坐在书桌前冥思苦想,常常从白天一直坐到深夜,早已习惯了丈夫整日不着家的张昕,看着他匍匐在桌前的身影感到了不安。终于有一天,荒煤拿着自己一打厚厚的稿纸给张昕看,当“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字眼跳入眼帘时,张昕惊讶了,虽然同在一个系统她从来很少过问丈夫的工作,但有一点她是有数的,荒煤从来是认认真真地为党工作。望着已经是疲惫不堪的丈夫,她不解地追问:怎么会是这样?荒煤木然地回答:性质恐怕就是这样的。说这话时,连他自己也弄不清到底是真心还是违心了。 
  1965年1月22日,在经历了半年多的揭发和批判后,荒煤在文化部干部大会上作出了正式检查,他是这样开头的: 
  自从整风以来,经过大家的揭发和批判,又参加了电影局的小组和北影厂的整风会议,大量的事实帮助了我、教育了我,认识到电影在我和夏衍的领导下,最近许多年来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整地、系统地反党、反社会主义的修正主义的路线,顽强地对抗党的文艺方针,反对毛主席的文艺方向。 
  (《陈荒煤在文化部整风中的检查》1965.1) 
  他很明白,既然是一条路线就绝不可能是他一个人的问题。必然要牵扯到周扬,甚至涉及到主管电影的周恩来,这根本就是一个不能回避的问题,也是实际上他无法想通的地方,但在检查中一开始,他就费了很大笔墨作了明确 
  的划分,断然地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在谈我的错误之前,先说明几点。在五八年以前,我在电影局只是负担部分领导工作。但是电影方面几次大的变动,有关体制的变动和所谓重大的改革以及向中央、中宣部起草的报告、决议等等,我都是积极参加的。凡是文化部党组讨论电影工作——虽然那时我没有参加党组,凡是以文化部党组名义起草的报告领导的一些改革的措施、方案,我都是积极的参与者。对于这许多决定,我当时的思想情况以及后来的行动证明,完全是积极拥护并加以贯彻的。更重要的是一些修正主义思想和做法,我在以后负责电影局工作的时候,都是继续加以坚持和贯彻的,甚至还有所发展。因此,电影局过去所谓的重大改革我也应该负主要的责任。 
  第二,有一些所谓方案,改革体制的方案、报告,确实是经过上级领导批准的,但是现在检查,我认为主要的责任还是在于我们自己。因为第一,我们并没有向中央、向党如实地反映了真实的情况;第二,我们所提的方案,体制方案,现在回过头去仔细地检查一下,我们的方案,都是只有一个,没有给领导考虑其他方案的余地,从来没有提过在一个改革的中间有两个方案。我们的倾向性是非常鲜明的。第三,应该看到当时的领导对我们是信任的,信任我们所反映的情况,信任我们所提的这些方案。因此我们反映的错误的情况、错误的方案干扰了领导,甚至于可 
  以说是利用了领导对我们的信任,蒙蔽了领导,因此也不能把责任往上推。 
  第四,在一定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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