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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出了事,我可听说,这回‘严打’可都要从重从快的!将来,他可就是劳改释放
人员……”正说着,屋外有人有节奏地吹口哨。
小芳突然破涕为笑,“哈,劳改释放犯来了!”
丁丽没反应过来,“什么?”
小芳听出这是乔伟的口哨声。既然他能在刘家的院子里吹口哨,就说明他已经
被放回来了。她立即拉门跑了出去,撇下丁丽和援朝面面相觑。
“这丫头,怎么说都油盐不进,早晚要吃亏!”援朝恨恨地说。
丁丽却不以为然,“我倒挺羡慕他们的,敢爱敢恨!没有拘束。”
援朝白了丁丽一眼,看看,嫌我给你拘束了不是?你想回家就回家,想美国就
美国,还想怎么着?但是这话他没说出来。
小芳到了外面,果然是乔伟笑嘻嘻地站在那里,忍不住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
紧紧地抱住他,许久才松开。她嗔怪道:“可把人家急坏了!我说,你真的没干什
么吧?”
乔伟自信地说:“你怎么怀疑人民律师呢?知法还犯法呀?唉!也亏了公安局
里还有几个懂法的人,不然我可真成了无辜百姓了!”
两人笑成一团,小芳告诉乔伟一个好消息,她已被歌舞团学员班录取了,下周
一报到。乔伟高兴地笑了,说:“太好了!明天我请你吃西餐!咱们好好庆祝庆祝!”
两人正说着,突然,一道强烈的手电光射向他们。
年轻民警厉声地,“乔伟!差点儿让你小子成了漏网之鱼!走!”他一把抓住
乔伟,“跟我回派出所!”
乔伟不明白了,“我又怎么了?”
“嘿,你自个儿干的事还问我?带走!”
小芳扑上去抱住乔伟,“不行!你们得说明白,凭什么抓他?”
年轻民警问:“他是你什么人呀,你这么起劲儿?”
小芳大大方方地说:“他是我男朋友,未婚夫!行了吧!”
年轻民警对同事说:“嘿,我说现在的女孩子脸皮怎么都这么厚呢?”
乔伟一听小芳说自己是她未婚夫,心里顿时像抹了蜜那样甜。他自信自己没做
什么违法的事,到派出所去了又怎么样?还不是像刚才那样放回来。因此,他安慰
小芳道:“没事儿!我跟他们去!一会儿就回来!”
又一个早晨到来了。神州餐厅的小服务员打着哈欠把灯箱搬出来,开始下铺板。
胡同尽头,穿马甲的清洁工人又在扫地,早锻炼的老人在冲着王八驮碑甩手。城市
开始喧嚣起来。
周家院里,周栓宝举着半导体收音机,转着身子找方向,广播声更清晰了,
“昨晚,我市公安机关坚决执行党中央的指示,积极开展严打斗争统一行动,并取
得了重大的战果……”
援朝又开始拾掇小屋。
丁丽从屋里匆匆出来,说:“援朝,小妹屋里没人!怕是一夜没回来!你快去
找找吧!”
援朝一听就着急了,连忙扔掉手中工具,“那,那她去哪儿了呢?”
丁丽指指胡同口,“老乔家呀!找到乔伟就找到她了!”
援朝手忙脚乱地走了,丁丽转向周栓宝,“周大伯,听这阵势,快赶上当年
‘肃反’了吧?”
周栓宝摇摇头,没言语。他还在琢磨乔伟的事儿,昨个儿不是亲眼见他被放出
来了吗?怎么又进去了?看来这小子还是有事儿。
果然,一会儿春莲就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我说老头子,这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小伟那孩子偷汽车昨儿晚上又给逮走了!”
这周栓宝倒没想到。偷汽车?胆儿也忒大了吧,他爸当年也不过就敢偷支钢笔。
援朝到了乔家,就见山花在哭,根本没妹妹的影子。据她说,乔伟第二次被抓
的时候,小芳也跟着去了。
援朝在心里直骂小芳,你跟着干嘛去呀!
小芳还真够现代的,愣是在宋青办公室前的台阶上坐了一宿。
早上,宋青一开门,就见小芳坐在那里,连忙说:“我的小姑奶奶,你怎么还
在这儿?一夜不回去,你哥不定多急呢!”
昨晚连夜将乔伟第二次抓回来后,立即进行了审讯。乔伟自己交代说确实将别
人的车开走了,但事后又把它开回去了。这事小芳以前就知道,所以她觉得这并不
是盗窃。
“那怎么就不算盗窃呢?人家车主同意了吗?我说小芳,我们知道应该怎么当
警察!你就别再纠缠不休了!到底怎么定性,我们会根据事实慎重处理的!听话,
回吧!”宋青好言好语地劝小芳。
小芳见说不动宋青,转身去找二哥建设。
建设听了妹妹的陈述,也觉得抓乔伟有些问题。这两天,他已经听说群众中有
一种说法,说是“严打”本来挺好,可一有了指标,就会造成新的冤假错案。为此,
分别找了几个与乔伟偷开汽车有关的人,仔细问了案情,最后拿了几本法律法规汇
编,胸有成竹地来到刑警队长赵丰的办公室。
他开门见山地对赵丰说:“耳垂胡同的乔伟被抓了,这您知道吧?”
赵丰想了想,说:“知道,今天上午人已经送看守所了。这和咱们刑警队没关
系啊,你要是觉着案情还不太清楚,应该去找宋青!她们所办的案子。”
“可下一步深挖是咱们刑警的事儿啊!问题是乔伟的行为确实没有构成盗窃,
他的行为属于偷开他人机动车辆。这二者性质完全不同。你看……”建设说着,就
要递上那本《治安管理处罚条例》。
赵丰推开建设递过来的小册子,站起来要走。“‘严打’可是中央的指示,咱
们都是警察,都是党员,只有无条件执行党的命令。”他觉得建设有些书呆子气。
建设追着他说:“共产党是为人民服务的吧?是讲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吧?人
民警察呢?是保护人民利益的吧?可你靠什么来保护呢?得靠法律!”
要讲道理,赵丰还真有点说不过建设。他已走到门口,想了想,突然问:“那
个乔伟,确实把车送回去了?主动的?”
“调查属实,没错。”
赵丰没再吭声。他觉得应该把这个难题交给刘海山去处理,老子解答儿子的问
题嘛。想到这儿,他不觉笑了。
小芳走后,宋青想了想,觉得这里可能是有问题。正好所里还有一些类似的案
子,在政策法律界限上有些不太清楚,就借着去开会的机会,找到了刘海山。
刘海山坐在他那辆上海轿车里,正要出去。
宋青俯身对他说:“刘局长,当着大家我不好说,现在我可以跟您说点儿真实
的想法,‘严打’下指标群众意见很大,说又搞形式主义,而且,是以伤害人为代
价的。”
刘海山看看她,“那你的意见呢?”
“我觉得不无道理!”
刘海山笑了,“我怎么听着像是建设在说话呢?”
“是吗?”宋青还真有些诧异。
刘海山慈爱地看着她,说:“你这个鬼丫头!跟建设真是一对儿!是啊,要不
然你们也走不到一块儿!”他非常感慨,“小宋呀,我这个老头子就一个心愿,将
来你们别像援朝丁丽他们那么别扭着,苦了自己,也苦了别人。”
宋青说:“可我们一定也会吵架的。”
刘海山说:“我知道,可你们吵的是一回事儿,吵来吵去还是共同语言。可援
朝他们两口子,用句老北京的土话:你说前门楼子,我说跨骨轴子。”两个人都笑
起来。
对于“严打”过程中出现的一些倾向性问题,刘海山说:“我先给你吹个风,
其实,分局党委已经研究过了,而且已经把意见反映给了市局。我琢磨,明天分局
先下个文儿,强调‘严打’办案仍然要重质量,要依法办事。满意了吧!”
“满意是满意,可最后全分局的结案数下来了,您不会挨批吧?”
“挨就挨吧!文化大革命那么厉害都捱过来了,我还怕啥?我现在就图一条儿,
将来离休了能天天睡个踏实党。”刘海山正想关车门,又想起什么,“哎,听说乔
伟那个案子有点争议,你把证据再弄扎实点,回头让法制部门专门研究一下。”
“小妹来找您了?”
刘海山摇头,“她才不会来找我呢。我不是反对她跟乔伟交朋友吗,得!整个
一个不照面了!是周栓宝找我了,你知道,老周可是个稳重的人,别看他蔫,原则
性可一点儿不含糊!既然这个老警察都绷不住了,我想这里面确实有点问题了。”
经过调查核实,刘海山最后拍了板,决定对乔伟一案按偷开他人机动车的条款
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