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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四辑)-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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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个妇人了,她出嫁了吗?
    那时节,是一九四0年,晋察冀边区刚刚在这年进行了民主大选举;八路军又来了
个百团大战,消灭了不少日本鬼子:中国共产党中央晋察冀分局,还在这年八月十三,
公布了对边区的施政纲领二十条。冬学的政治课,就开始给老百姓讲解这“双十纲领”
了。边区老百姓是多么关心这个纲领啊!我每回讲完了一条纲领以后,第二天或是第三
天晚上,金凤就要跑到我那里来,叫我再把讲过的一条给她讲一遍;她爹也每回来听,
老太太和金锁也短不了来,连对学习是那么冷淡的那个房东大闺女,偶尔也来听听。他
们一边听,有时候还提出许多问题来;讲到深夜,他们好象也不困。有时候金锁听着听
着,就趴在娘怀里睡着了;有时候,他又会站在炕上,抱着我的脖子,一连串问我:
“共产党是怎么个模样的啊?你见过共产党么?怎么共产党就这么好啊……”逢当这时
候,坐在我对面的金凤,就要瞪着眼横她弟弟,直到老太太把金锁拉走了,她才又静静
地望着我,眼珠子“忽悠忽悠”地转着,听半天,又趴在炕桌上在她的小本本上记个什
么……
    这是个平静的家庭。冬闲时节,女人们做针线,老头喂喂猪,拾拾粪,小孩也短不
了跟爹去坡里割把柴火,老太太就是做饭、推碾、喂鸡。边区民主好天地,他家租种的
地又减了租,实在说:光景也不赖啊!一个月里面,他们也吃了三两顿子白面哩!
    可是,凭我的心眼捉摸,这个家庭好象还有点什么问题:一家子好象还吵过几回嘴。
只是他们并没有大嚷大闹,而且又都是在屋子里嚷说的,我怎么也闹不清底细。我问过
他家每一个人,大家可都不说什么,只金锁说了句:
    “姐姐的事呗!”
    “姐姐的什么事?”
    “我不知道!”
    有一回,我又听见他们吵了半天,忽然老头子跑到院子里嚷起来了。我忙跑出去,
只见陈永年对着他家北屋,跳着脚,溅着唾沫星子直嚷:
    “我……我不管你们这事!你们……你们自已个拿主意吧,我不白操这份心!”
    说着,就气冲冲地往外走去,我问他,他也没理。北屋里干什么呢?谁抽抽搐搐地
不舒展啊?我问金锁,他说是他大姐啼哭啦!我不好再问,只得回到屋子里发闷。
    不过,他家一会儿也就没了什么,好了,又回复平常的日子,我也就不再发急了。
    这一天,晌午我给妇女冬学讲了“双十纲领”,晚上,房东们早早地就都来了。我
还有工作哩!我说明儿讲行么?大闺女却忽然跟平常不同,笑着说了话:
    “就今儿个吧!你讲了我们就……”
    “讲吧,老康同志!”金凤也催我,我只好讲。一看,老头子没来,我问了问他是
不是要听?人们都说别管他啦,我就讲开了。
    今天讲的是“双十纲领”第十四条。我隔三五天讲一条,讲的日子也不短了!这会
儿,已经是腊月初,数九天气,这山沟里冷起来了,今天早上飞了些雪片,后来日头也
一直没出来,我觉得浑身凉浸浸的;我把炕桌推开,叫他们一家子都上炕,围着木炭火
炉坐着。房东的大闺女,把手里的活计搁在大红柜上,但不上炕,站在炕沿边,低头静
听。老太太的眼一直没离开我,我说几句,她就“呵!呵!”念道着;金凤可有好多问
题。今天我讲的是关于妇女问题的一条:妇女社会地位啦、婚姻啦、童养媳啦、离婚结
婚啦……金凤就一个劲儿问;“怎么个才算童养媳啊?为什么男二十女十八才叫结婚
啊……”她姐姐,也不时抬起头来,偷偷地望我。
    外面忽然刮起一阵大风,“呜——呜”地刮着,我的房门没关严实,突地被刮开了,
炕桌上的煤油灯火苗也晃了两下。爬在我大衣里面睡着了的金锁,往我身边更紧地挤了
挤,迷胡地哼着:“娘,娘……”我的窗子外面,可好象有个什么老头子被风刮得闷咳
了两声。我忙问是谁,金凤也突然叫了声:“爹!”却没人答应。房东大闺女关了门,
我又说开了。
    今天说的时间特别长,金凤的问题也特别多。他们走了,我实在累了,但还不得不
开了个夜车,完成了工作。
    第二天,我起得很晚。胡乱吃了点饭,出去开了个会,回来,房东家已经做午饭了。
房东大闺女在北屋外面锅台边拉风箱,屋子里,老太太好象又跟谁在嘀咕什么。只听见
大闺女忽然把风箱把手一推,停下来,对屋里嚷:
    “娘!你那脑筋别那么磨化不开呀!眼看要憋死我了,又还要把金凤往死里送么……
你,你也看看这世道!”
    屋里说了些什么,我没听见。我这两天工作忙一些,也没心思留心他们的事了。
    我们机关里整整开了三天干部会。会完了,我松了口气;吃过早饭,趁天气好,约
了几个同志,去村南球场上打球。就在那道口上,忽然看见陈永年老头子骑着牲口往南
去。我好象觉着这几天他心眼里老不痛快似的,而且差不多好几天没跟他说话了!这会
儿,就走上去问了问他:
    “上哪去?”
    “嘿嘿,看望个亲戚!”
    看他那模样,还是不怎么舒展。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打了会子球,回到家里,刚
进院,房东大闺女就望着我笑;金凤忙扯着她姐姐的衣角,打她姐姐,她姐姐可还对我
笑,我也不自觉地笑起来,问是怎么回事,金凤可低着头跑进屋里去了。金锁问我:
“你们这几天吃什么饭啊?”他大姐也问我:“明儿你们不吃好的吗?”我说:“这些
天尽吃小米!”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又问这?我还是不知道。房东大闺女这几天不同
得多,老是诡诡谲谲地对我笑;而金凤,见了我就低着头紧着溜走了。一句话也不说,
也不问字了,也不学习了,连冬学上课的时候,我望她一眼,她就脸红:这才真是个闷
葫芦!
    第二天,我见全凤捉了只母鸡在杀,又见她家蒸白面馒头:这出了什么事?而且,
这一天金凤更是见了我就红着脸跑了,她姐姐还是望着我笑。我憋闷得实在透不过气来。
下午,老太太忽然拖我上她家吃饭去,我吓得拚命推辞,她可硬拖,金锁也帮她拖。我
说:
    “那么着,我要受批评哟!”
    “批评!你挨揍也得去!特地为你的,有个正经事哩!”
    我红着脸,满肚子憋闷,上了北屋。屋里,炕桌擦得净净的,筷子摆好了,还放了
酒盅,金锁提了壶热酒过来,老太太就给我满酒。我慌乱得话也说不出,可忽然听到窗
子外面锅台旁边,两个女人细声地争吵起来了:“你端嘛!”“我不!”“你不端拉倒!
又不是我的事情!”“吃吃吃”一阵不出声的笑,象是金凤她姐。又听见象金凤的声音:
“我求求你!”“求我干什么?求人家吧!‘吃吃吃’……”“你个死鬼!”于是金凤
脑瓜子低得快靠近胸脯,端了一大盆菜和馒头,进来了;她拚命把脸背转向我,放下盆,
脸血红地就跑了,只听见外面又细声地吵笑起来。
    老太太硬逼着我喝了盅酒,吃了个鸡腿子,才把金锁嚷出去,对我说开了话:
    “那黑夜你不是说过么,老康?这会儿,什么妇女寻婆家,也兴自个儿出主意?两
口子闹不好,也兴休了……呃,你看我又忘了,是……是兴离婚么?唉!就为的这么个
事!你……老康,你不知道我是好命苦哟!”
    老太太隔炕桌坐在我对面,上半身伸向我,说不两句,就紧着扯衣角擦眼睛;刚擦
完,我见她的眼泪又“扑簌扑簌”往外涌。她狠狠地闭了下眼睛,就更俯身向我说:
    “我那大闺女,十六上给了人家,到如今八年啦!她丈夫比她大十岁,从过门那工
夫起,公婆制的她没日没夜地受,事变啦,还是个打她哩!饭也不叫吃!唉……别说她
整天愁楚得不行,我也是说起来就心眼痛哩!闺女,闺女也是我的肉啊!”
    老太太又啼哭得说不下去了。我可吃了一惊:那个女人还只有二十四岁!我问了:
    “她什么工夫回来的?”
    “打年时秋里就回了,不去了,婆家年时来接过一回,往后就音讯全无,听说她男
人还……唉,还瞒着人闹了个坏女人哩!可怎么会想到她?她也发誓不回啦!婆家又在
敌区的!”
    “那就离婚呗!条件可是不差甚呀!”
    我心里头早被这些情由和老太太的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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