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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线索。这时,有的工作人员打退堂鼓了,不想找了,其他工作人员及时做了工作,统一了思想,她们认真温习了一段毛主席语录:“红军打仗,不是单纯地为了打仗而打仗,而是为了宣传群众、组织群众、武装群众”。那么,她们也不是为找人而找人,而是为了向广大学生、家长、群众和社会宣传毛泽东思想,并和他们讨论如何关心青少年成长的大问题。她们的寻找过程应该像长征一样,“是播种机,是宣传队”。
东风小学三年级学生周向丽明显感受到了她们释放出的巨大威力。这两天,她惶惶不可终日。现在,革命委员会机关、工厂、街道居委会和别的十多所学校到处都在谈论这件事,每天的广播喇叭也在放,听说她们已经走访了八九千人,很快就要来到东风小学。那时候,全市所有的人,不,最要命的是全班所有的同学,都知道她因为嘴馋,做出这么丢人的事!她连续两天做了噩梦,有一天上课时,学校领导来例行检查,她竟然吓得小便失禁。她感觉空气像墙一样令她窒息。
第四天,储蓄所的工作人员终于找到了她们要找的人——周向丽,只不过,小学三年级的女学生周向丽不用她们教导,再也不会做错任何事情了。她喝了家里奶奶准备点豆腐的卤水,永远醒不来了。
只是,周向丽不知道,她给同学徐玲的毽子,上面那枚铜板的前途尚不知下落,而她从储蓄所得到的这二分钱,还不知要步入怎样的结局。这好比一个硬币的两面,延伸两种不同的故事走向。周向丽不能同时了解它们,正如两个人梦中的情节不能在梦中互相沟通一样。
周向丽是向街头一个穿白大褂的老太太买冰棍的。储蓄所给周向丽的那二分钱硬币,很快被老太太找零给别人了。同样经过无数次的辗转和旅行,这枚硬币于1976年夏天由一个到河北唐山探亲的人,带到了唐山。他住在亲戚家里,并且于某一天骑着亲戚的自行车到商店办事。出来时,他把那二分硬币交给了看自行车的一位中年妇女。
那位中年妇女,照例是每隔一周,要把挣到的—小包硬币存到唐山市新华中路的银行的。这样,这枚二分钱硬币一直呆在了银行。
这一年的7月28日,唐山发生了举世震惊的大地震。关于那枚二分钱硬币的下落,我忽然发现我已无力叙述下去。同时,叙述它也将是一件非常沉闷的事情。如果人们容忍我的某种病态般的行文作风,那么我想援引一则报道来展示当时的情况:
一分不差
北京部队某部一排清理
唐山新华中路银行金库纪事
……金库被强烈地震震塌了,里面埋着现金915150元零9分。
人民财产遭受损失,战士们十分心疼……中午时分,他们清出了全部纸币和7000多元硬币。经过银行工作人员清点对账,只差5元3角9分了,唐山分行领导同志看到战士们个个汗流浃背,满面灰尘,关切地议::“5块多钱,数目不大,不用再找啦,你们的任务完成得很好。”
“不,我们的任务还差得很远。”战士们坚决表示,“别说5元,就是5厘也得扒出来!”
余震在不断发生……
又经过三个多钟头的过细搜索,只差5分钱了。银行部门规定,允许金银数目有百万分之一的误差。按理,90多万元中,5分钱早在误差标准之内了。然而,战士们头脑里的标准却定得更高……“财经工作上允许有一丝一毫的误差,我们为人民服务的思想,却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误差!”
银行工作同志为战士们的精神所感动,再次清点数目。又查到了3分钱。最后只剩下2分钱没找着。他们说:“2分钱不用找啦。”
但是战士们劲头更足,他们在渐浓的夜色里,拧亮手电寻找。
新战士X X X爬在内间的小洞里摸索。他扒开已经不知扒了多少遍的泥土,搬开在墙根的乱砖头,手指探进砖缝去,触到了一个硬子儿。他一阵兴奋,抠出来用手电一照,正是一枚2分的硬币,已经和泥土同样颜色了。他拾起来擦了又擦,兴奋地喊道:“找着了,在这儿!”……
他找到的这枚硬币,正是当年小学生周向丽绞尽脑汁得到过的那二分钱。
这则报道,最初刊登于1976年8月21日的懈放军报》,几乎同时,8月28日的《河北日报》也予以发表。著名报告文学作家钱钢在他的《唐山大地震》中,也证实了这件事的发生。
直到现在我还在想,为什么一个排二十名左右的战士,要为最后那二分钱拚搏几小时?须知,“余震在不断发生”,即便不顾惜自己的生命,那么把这一个排的人力和长达几小时的时间,用在到别处去搜救更多深埋地下或濒于绝境的人的生命上,岂不更有价值?
还有,我叹服于现场所有人的“认真”态度。他们中间没有一个人想到哪怕从自己身上掏出二分钱,偷偷扔在地上,再佯装捡起,从而尽早结束那漫长和难堪的几个小时。如此说来,更加支持了我一以贯之的想法,无疑是那二分硬币有一种魔症,否则能说是那个时代人的身体上出现了魔症?
这些硬币差不多都是1955年发行的。那是中国解放后首次发行硬币的年份。我忽然由此窥到了一个隐秘的事实:古代的铜板,都是圆而中间有孔的。据说人的眼球结构使得人们更喜欢圆形的东西,而不是线形的,同时(我在另一篇文章里提到过),据从生物学和社会学角度研究出发的科学家论述,包括人在内的灵长类对镂空、孔洞等相关存在形式有着天然的好奇和喜欢。而建国后发行的人民币,结束了中国钱币中间有孔的漫长历史,也许,它正是由此来堵塞那个年代人们对金钱的所谓非分之想吧?并且,从那时起,人民币硬币的边缘多出一圈硬棱。专业上讲,这叫“丝齿”。这又是暗合了某种能引发人“偏头痛”的诠释:它们具有咬噬外物的功能和力量。
1992年6月我开始见到并无法回避地亲自使用了新一轮的人民币硬币。它的一角钱材质是铝合金的,五角是铜合金的,一元是钢芯镀镍的。它们中间都没有孑L,不过,它们的边缘也再没有了“丝齿”。
这些小东西,一个个都是圆形的精灵啊。在货币家族中,它们比纸币活得耐性;在人世间,它们比人活得更长久。只要它们自身不遭到外界物理意义上的打击和毁灭,它们的生命就不会终结。哪怕时代更迭,良币逐劣。那只会使它们更加安全无虞,即使在民间,也享受一种叫做“文物”的厚遇和尊荣。
缘此,它们作为个体生命的无数可能和故事,也会一一的延续和演绎下去……
去年岁末,一个叫于晓威的男人,因为在俗世中遭遇了一点儿感冒状的坎坷,找到了他的朋友、周易研究家祁山寻求解脱。祁山也是一位诗人,他在许多诗刊发表作品,惟独遗漏《诗刊》。我想我说的话没有错。
据说他遗落《诗刊》的唯一理由,是他看到身边所有写诗的人都前赴后继以上《诗刊》为荣,那么他就不循此道了。
我相信他是一个真诗人。
在他的家中,他用三枚铜板为于晓威起卦。这是最古老的占卜方式。他在地板上连抛了六下,然后像观察天象一样记录下每次的阳爻、阴爻,阳动、阴动。最后他小声咕哝说,没什么,我猜你就是得了一场感冒。会好的。
前去占卜的男人拾起了那三枚铜板。其中的一枚,色泽黑红,薄而亮,好像经过无数人手泽的打磨,这是人们俗话说的“古铜”,是古币中的上乘。它的正面镌着“顺治通宝”四个宇,并且,横亘着一道已并不明晰的凹痕。
科学家说,如果时间是无数的,那么,以此为前提,给一只猴子一台打字机,任由它无穷地敲下去,终有一天,它会敲出一部《红楼梦》来。
从古到今,我不知道有几亿或几十亿圆形的钱币,它们连带了怎样无以计数的故事和命运。但我知道,肯定有一种,我以上叙述的将同它不谋而合。
就像眼前这枚占卜的古币。是的,它迟早会占卜出属于它自己的命运和经历。
1992年6月我开始见到并无法回避地亲自使用了新一轮的人民币硬币。它的一角钱材质是铝合金的,五角是铜合金的,一元是钢芯镀镍的。它们中间都没有孑L,不过,它们的边缘也再没有了“丝齿”。
这些小东西,一个个都是圆形的精灵啊。在货币家族中,它们比纸币活得耐性;在人世间,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