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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负手-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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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就得说媒人的嘴上功夫了。事实上,这女孩长相一般,年龄也打了点折,一双桃花眼还透着不安分。这媒人已为她做过两次媒,都是轮到小伙子来相亲时,不知何故两下里没对上光,就怪父母办事不牢靠,让她丢了脸,寻死觅活好几回了。媒人的声誉自然也大受影响。这次因得知施襄夏从小学围棋,家里人临时找人教她入门手段,这女孩也有可一可再不可三的决绝劲,不几天就明白活棋最少得两个眼,以及金角银边草肚皮之类的常识。
    三茶六礼的程序过得意外顺利,一转眼就到了吉期。这边厢吹吹打打花轿迎进了门,那边厢身体羸弱的施襄夏迷迷糊糊就做了新郎。
    闹酒的宾朋散去,新人送入洞房,灯烛之下,新郎官还在羞涩着不曾有勇气动作,那新娘子顶着红盖头悠悠近前,款款言道:夜已晏了,官人还有情致赏月么?
    声音虽然透着温柔,但静夜之中也把新郎官唬了一跳。
    犹如戍边的兵士乍闻胜利进军的号角,施襄夏终于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揭开了眼前的红盖头。
    五十六 
    一个人的心思究竟可以藏多深?
    一个人的心思究竟可以藏多久?
    对一个心直口快的人来说这都是些不可理喻的问题。
    嫚屏直截了当对柳莺说老爷有意收她作侧室,本以为柳莺会感激涕零,你说一个出身贱籍的孤女,有这样一个归宿还不是就该烧高香了,谁知她闻听此言只作惊讶状而并无忸怩之态,然后是一个劲呆呆地想心思。嫚屏的心里就有些不快,言来语去时不免带些讥刺。后来见她对西屏体贴得无微不至,知她是情有所寄,便又快人快语向西屏揭破这一层,可碰上西屏却也是个砸不响的闷鼓,一般样是个心事深藏的德行,这可把嫚屏给搅糊涂了。
    吴令桥倒不糊涂,生意之外便一门心思要拿下这个小美人,只这小妮子太精滑了,软硬不吃。嫚屏探得底细后私下里还嘲弄过他,说他是不是想儿子想疯了。原来嫚屏头一胎生了双胞姐妹大朵小朵后,再未能生养,传宗接代的任务自然要落到侧室夫人的身上。嫚屏早已默许老爷再娶一房,但无如老爷盯上身边的柳莺,再不作第二人想;而人家柳莺心气却不小,又不肯答应,又不肯得罪,只要吴令桥往她跟前凑她就寒着个脸,叫她做事也不卑不亢地应着,两下里如在玩心思捉迷藏。吴令桥时而给她若有若无的眼风扫得心里实在痒痒难当,时而给她晾得如同傻宝,每每咬牙切齿发狠,心道这时候给脸不要,哪天非把你生米做成熟饭,到时候看你来不来求老爷我把你收房做小!
    五月正是收春蚕丝的时令,嫚屏一天到晚忙得不可开交,柳莺也不大顾得上大朵小朵,有空就帮着嫚屏做事。
    无巧不巧,这天吴令桥在绸庄的库房盘点存货,恰好柳莺奉嫚屏之命来库房取料,给堵个正着。柳莺见库房无其他人,不由有点慌乱。吴令桥一见柳莺顿时两眼放光,喉咙节一上一下地吞咽着口水,涎着脸莺儿莺儿地叫着,一步步走到近前。
    柳莺强忍着心慌正色道:老爷,叫我有事吗?
    吴令桥见机会难得,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扑腾一下在柳莺面前跪下了道:莺儿,求你别折磨我了!
    柳莺吓了一跳:老爷,这是哪儿的话呢,快起来,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么!
    吴令桥不管不顾道:那你就答应给我做小吧!
    柳莺闻言涨红了脸,边朝外走边道:夫人等着我拿料,我得走了。
    吴令桥心道男人膝下有黄金的,老爷我跪都跪了,还能让你这丫头这么轻易就溜了。遂恼羞成怒,一把搂住欲从身边挤过去的柳莺就要动粗。
    柳莺左推右拒百忙中语带哭音颤声发狠道:老爷,老爷,你要用强我就死一个给你看!
    可这时候吴令桥已经是欲罢不能了,搂着柳莺的纤腰便去强吻她的樱唇,柳莺惊惧中本能地从发髻上拔出一支簮子,胡乱扎了过去,只听哎哟一声,吴令桥放了手,捂住了面部,指缝里已是渗出了血迹。
    柳莺连惊吓带用力,已是气喘吁吁,乘这个空转身跑了出去。
    霪雨霏霏,凄风阵阵,在江边柳娘的坟前,柳莺扑倒在地,哭得几欲昏厥。
    苍天呀苍天,你真的有眼睛吗?
    若还苍天有眼,何以教可怜之人出身贱籍,不论什么样人皆以女儿为可欺可辱?娘呀,既知如此又何必让我空有心气,空有相貌,空有智慧!
    若还苍天有眼,何以教可怜之人情无所归,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却有了心上之人?娘呀,既知如此又何必让我枉自多思,枉自多念,枉自多情!
    若还苍天有眼,想那天下之大,何以教一个孤苦零丁的弱女子没有了存身之处?娘呀,既知如此又何必让女儿到这个冷冰冰的世上来走一遭哪!
    看着不远处的涛涛江水,柳莺渐渐止住悲泣,怔怔地想了很久,终于毅然决然地站起身来。
    五十七 
    施襄元送襄夏和随同他的家人阿福到了嘉兴,到了码头,见到处都是候船的旅人,便再三叮嘱要一路小心。运河上往来船只也不少,北去的多是运货的船,有空舱的也顺带捎人。没等多久就有一只由南往北去的货船靠了码头。施襄夏忙告别大哥,和阿福一起挤上了船。尚未站稳身子就见船家对着一个女孩子在大发脾气。
    船家是一北方口音的壮年汉子,面色黝黑,指着女孩说:没有银子搭什么船?从杭州坐到这算便宜你了,下去下去!
    女孩很年轻,面色苍白,衣服上沾了许多泥渍,见众人都望着她,便褪下一只玉手镯交给船家。船家笑道:这个东西一看就是假的,老子走南闯北见得多了,哄我?说着作势就要摔那镯子。
    施襄夏见状忙高声道:且慢!有话好商量嘛!
    阿福拉了拉施襄夏的衣角轻声道:少爷,不要管闲事啦。
    施襄夏不理阿福,走上前拿过船家手中的镯子道:她到哪里,要多少船钱?
    船家道:她要到扬州呢,怎么也得三两银子吧。
    施襄夏点头道:一起算在我的账上。
    船家笑道:好好。然后低声凑在施襄夏耳边道:傻瓜,知道她这种人到扬州干什么去的么?然后也不等施襄夏回答就骂骂咧咧撑船去了。
    阿福拿着行李去找地方安置。施襄夏走到那女孩身边把那只玉镯还给她,那女孩向他福了一福,并不伸手接那镯子,只是轻轻说:那是真的,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施襄夏道:我相信。但这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女孩盯了他一眼,便把目光转向岸边。施襄夏只得讪讪地将手缩了回来。
    这女孩子正是柳莺。了无生趣的她打算最后到扬州见一见那个把母亲视作玩物的负心人,她想当面告诉他她们母女俩对他的怨恨,然后死在他的面前!
    她想要让他知道有她这么一个生活无计的女儿,她想要看到他在知道有她这么一个女儿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
    阿福送了一些吃的东西来,柳莺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施襄夏。她确实饿极了,便捧着还冒着热气的蒸糕吃了起来。
    入夜,阿福又送了些御寒的东西,因为施襄夏见她心事重重且没有行李什物,在舱外坐久了恐她受冻。柳莺的心中升起一丝温暖之意。
    天光大亮,船已过了苏州,运河两岸的绿树已清晰可见,晨起的人已在房前屋后忙碌,鸡鸣狗吠之声隐约相闻。
    施襄夏走出船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见那个女孩仍坐在原来的位置一步未动,只是静静地想着心事。
    施襄夏自言自语道:万事只朝开处想,哪有迈不过的坎哪!
    那女孩不搭话,也不朝他看一眼。
    施襄夏复又自言自语道:投亲靠友,投不着靠不住也是有的,又有什么奇怪的。
    那女孩略动了一下,只是不接他的话碴。
    施襄夏不能再说下去了,只得吐了口长气在那儿活动活动手脚。一天的水上行程十分单调,他只好捧着一本棋谱打发时间。
    天傍黑时,船到扬州码头。柳莺拿了御寒的东西还给阿福,朝施襄夏看了一眼,凄然一笑,依然不说话,朝下船的跳板走去。施襄夏心里无来由只觉一痛,忙让阿福送了些散碎银子给她,柳莺也不拒绝。船家咧着嘴在那儿冷笑,口中犹自嘟哝着:走啦走啦,看一眼少一眼啦!
    船离岸复又北去,施襄夏看着那女孩变得越来越小的单薄身形,竟为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孩登岸之后的遭际担心起来。
    五十八 
    这个春天尽管多雨,瘦西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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