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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谣-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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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她便幻化成红红亮亮一娇娃,婀娜多姿、嘻嘻笑笑来到河岸,叫人们贵贱莫惯着河伯,叫人间女子皆嫁人间汉子,踏踏实实过生活,快快乐乐渡春秋……
    不知何朝何代,鲤鱼滩出现了鲤鱼娘娘庙。黄河沿岸十里八村的乡亲们,为感谢娘娘,皆来祭奠……
    这些神话传说,在河子听来,隐隐约约就觉得河里真有个漂亮而善良的红彤彤的女娃——她便是自己这辈子想要恋恋的人儿。
    这种人仙结合的感觉,一直伴随他度过了十八岁整一年,婶娘们逼他承诺的娶鱼儿之事,也就抛在了脑后边。
    这天,他仍在河滩徘徊,忽然见从蛤蟆滩跑来了王柱娃。这人披麻戴孝,见人就哭喊着:“我家老爷莫哩……我家老爷仙逝哩……”
    河子赶紧和阎大浪、岩子、路子、井子、王二愣等人围拢上来。
    “球样子!”阎大浪望着哭嚎不止的王柱娃,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斜着脑袋道:“人活百年,终有一死!有甚哩,闹腾个球!”心里却对这位“半仇冤家”的过世,有点茫然所失的感觉,叹道:“唉,这人呀……”
    阎赵氏和阎玉水等鲤鱼滩的人们,听到这消息,皆都抹泪说:“好好的,咋说没就没哩……”
    “呜呜……”王柱娃抽泣着说:“大叔呀,大婶呀,我是来报丧的!呜呜……咱们黄河三滩,皆是大槐子孙,真正根连着根呀!”
    阎赵氏说:“娃别伤心哩!我鲤鱼滩去吊唁就是哩!”又对阎大浪说:“你们纤班咋办?”
    “这……”阎大浪吐了口烟雾,有点尴尬,说道:“我就不去哩。吸了尸气,阳气就失他妈的哩,以后咋拉纤?”话是这么说,理由并不充分,是怕再进王家大院,去见那群当年的女人。
    鲤鱼滩的人无法做纤班的主,最终,阎赵氏带着阎玉水、阎立土、阎立木等亲戚,用车装上纸马、纸轿、纸船……戴着孝,排着队,去为王荣耀送葬。
    回来之后,阎赵氏对阎大浪说:“这王荣耀呀,听人讲一辈子都想着养儿防老,光宗耀祖!唉……到头来,却被儿子给气死哩!”
    “咋嘛?”阎大浪眼睛瞪得老大,着急起来,声如洪钟地问:“咋回事?你快说你快说……”
    “你咋哩?”阎赵氏见他如此反应强烈,大惑不解,问道:“为甚一听到他的儿子,你就这么激动?”
    阎大浪知道自己关切过度失了态,脸红脖子粗,将旱烟嘴匆匆塞进嘴里,“吧嗒吧嗒”抽了半天,再无下文。
    阎赵氏定定神情,这才对河子、根子、井子、王二愣等纤班的人叙述了王荣耀的死因。
    原来,王荣耀将二儿子不淫送到北京读书后,一心盼望他能够学成大业,给祖宗脸上贴金。没曾想,他去后多年不归乡,居然擅自做主,将名字“不淫”改为“不隐”,向人炫耀“时代变了,该做新时代的新青年,不愿隐逸乡里,而应关心国家大事”……不仅如此,王荣耀给他说下一门亲事,三番五次着人请他回来定亲,他都坚决不回。
    那女方更不是别人,而是上游禹王滩赵家二小姐槐花。两家老人商议过多次,就因为他的缺场,而无法将婚姻大事最后敲定下来。
    这些事,已经把王荣耀气得卧床不起,更雪上加霜的是,前不久听说他在北京大搞学生运动,上街游行示威,居然被抓去坐了监牢。
    这一来,蛤蟆滩热闹了。许多过去与王家有过节的人,皆都跳将出来,逢人便说:“王家作孽呀,老二犯科哩,坐班房哩!”搞得王荣诚等本家兄弟抬不起头来。
    在宗室议事时,王荣诚捋着花白的胡子,抖抖地说:“丢人呀,丢祖先的脸呀……翻翻家谱吧,我王家上溯八代,都没有一个人犯科坐牢的呀!”

    王家老兄弟们也都气得浑身打颤,指责王荣耀不该将儿子送到外面去学坏。
    重重重压之下,王荣耀又气又恼,又羞又愧,一头栽倒下去,嘴也斜了,鼻子也歪了——据说这叫“中风”之症,瘫痪在床。王荣诚千方百计医治,仍旧无力回天。前不久,含泪一命呜呼了……
    得知内情后,人们的泪流得更多了,许久没有吱声。阎大浪眨巴眨巴眼,惊奇地自语道:“咋哩?难道我眼窝也变浅哩?为他盈满了泪疙瘩?”
    人们默默地散去,只有河子,听到赵家槐花被订为王家的儿媳妇后,心里好不难受,牙齿咬得“嘎嘎”响,独自下到河滩,望着浪花发起呆来……
    这样神情恍惚,使河子吃不好,睡不香,几个月下来,人瘦了许多,连过年时兄弟们会餐,他都没心思喝酒了。
    2 过毕年,河子十九岁时,黄河忽然发起了滔天大洪水,把鲤鱼滩不少地方都淹了,低洼一些的田地,竟然变成了一片汪洋。
    “天呐……黄河这是咋的哩……”
    女人哭,孩子叫,老人们凄凄惶惶,有的爬在高处的树上,有人蹲在屋顶上发抖……
    纤班的活儿,一般是开春比较忙,而突遇洪水,阎大浪放弃了外出计划,喊了声“不拉纤哩,救人要紧”,就带领着他的人马,投入到抗灾救灾之中。
    河子惦着鱼儿,从水里淌过去,冲进院子,见大鸡小鸡在水里乱蹦乱跳,扑扑腾腾。他二话没说,来到屋里,背起阎柳氏道:“婶,咱到高处去。”一手扶着虚弱的阎一石,一手拉着鱼儿,淌水往高处转移。
    “河子,你十九哩!”背上的阎柳氏,操着浓重的鼻音说道:“我看呀,你和鱼儿的事情,是该办哩!”
    “不急不急,”鱼儿抢白道:“发这么大的水,哪有心思想那事?”
    阎一石一步一回头,惦记着走的急,没把烟枪给带出来。而河子却默默地低头走路,一句话也不吭。
    “娃,我鱼儿从小就疼你,”阎柳氏又在说:“她的心里只装了你一个,你贵贱不敢辜负了我娃呀……”
    河子“哗哗”地淌着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就有一种奇怪的念头闪现:“二十多年哩,人人都说鱼儿娘受过刺激,脑筋不够用哩,可现在听她说话,句句是道理,思路清晰得很,哪像个憨憨糊涂人?”
    正想着,就见根子抱着杏花,向高坡上去,旁边围了很多人,又说又笑,热闹非凡。
    阎玉水手里拿根树条当拐杖,冲阎立木、阎五家的、阎孙氏等人吼道:“笑甚哩?傻了么?快到高坡上去呀!”
    阎五家的停了脚,捂着嘴道:“哎呀呀……玉水嫂子,杏花大姑娘哩,咋能让人家抱着,成何体统?”
    阎玉水这才搞清楚人们为甚而笑,紧赶几步,举着棍棍就打根子和杏花,吼道:“咋就恁懒散?杏花呀,快下来,人都笑咱哩!”
    杏花却将根子脖颈搂得更紧,侧身嚷道:“让他们笑去好哩……我不怕我不怕……还不是没人抱她们,心里痒痒,”又肆无忌惮地冲人们喊:“想看就看,想笑就笑好哩——我杏花就喜欢根子嘛,你们能把我咋……”话没说完,嘴儿就在根子脸上狂吻起来。
    人们笑得更厉害了,说道:这假下子也不背人,也不害羞,真是少见的泼辣货!
    根子刚满十八,脸上长出一圈若隐若现的络腮胡子,见杏花光天化日之下当着众人如此这般,羞得直躲脸眼道:“皆在看哩!咱还活不活人?让人作践死哩!”
    “哈哈哈哈……”杏花亮起银铃般的笑声,又喊道:“让他们看去好哩,谁看谁不要脸!”
    阎玉水气得几乎发了疯,刚向前赶几步,就摔倒下去,棍儿也没了,还呛了几口泥水,爬起来就咳着吼:“根子呀,快放下你姐!她已经许给蛤蟆滩王家老大哩,闲话说出去,让王家咋办呀……”一路追,一路叫。
    在纤班的大力帮助下,鲤鱼滩的父老乡亲皆都转移到了高坡之上,你瞅瞅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少下,就都含泪啼声,感谢起纤班来。
    阎赵氏作为庄主,一连救出四五个老汉和细娃,这会儿喘着粗气对人们说:“如此看来,河伯又发脾气哩——要不然,咋会突然惩罚咱哩?”
    围拢过来的阎玉水捋捋头发,擦去脸上的泥水,望着洪水浸泡的田地道:“几十年前,咱供的桃花的确老哩……”顿了顿,才从回忆中把思绪拉转来,又说道:“如此看来,河伯又想要新媳妇哩!”
    “不给不给!”阎赵氏打断她的话说:“咱怕他河伯干甚?咱有鲤鱼娘娘保佑哩!”说完,将阎柳氏、阎吴氏等病弱之人交给阎立木、阎立土照顾,带着阎一石、阎玉水、阎五家的、阎孙氏等村里主事的人,随鱼儿来到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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