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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年月-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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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有四万七千青少年,其中还有八岁儿童——自杀浪潮在劳恩堡、易北河地区的青少年中肆虐——法国将执行引渡条约——十四至十六岁的为首闹事者已经供认——在结束有计划的清洗行动之后,明天将通过所有电台广播——对引起和领导这次暴动的共产党间谍的追捕工作将继续进行——在行情暴跌之后交易所出现希望之光——甚至在苏黎世和伦敦,德国有价值的东西重又走俏——十二月六日被定为全国性的忌日。”
  根本没有这一类的事情。有些病例将要公诸于世。一批数字可观的少男少女再也无法容忍父母可怕的形象。他们离家出走,跑到外国,跑到外籍军团,这已成为习以为常之事。有几个人又回到家里。在汉堡,在很短的时间里接连有四起,在汉诺威有两起、在卡塞尔有六起自杀企图得以成功,促使布劳克塞尔公司在复活节前不久就停止了供应所谓的神奇眼镜。
  在短短的几个月中,过去突然明亮起来,然后便再一次而且正如人们所希望的那样,永远暗淡下去。只有在这里即在马特恩故事中提到的马特恩才理智地对待种种反抗。因为当他在杜塞尔多夫圣诞节市场上给他女儿瓦莉买到这种神奇眼镜时,孩子立即就戴上了它。瓦莉刚才还是笑嘻嘻的,格格地啃着美味烘饼,现在她通过这种眼镜一看见马特恩,便丢下烘饼和用金色带子捆住的包裹,叫了起来,而且一面叫着一面逃跑。
  马特恩同狗在后面追赶。可是两者——因为瓦莉也看到了这条狗的真正面貌,看到它很可怕——在孩子眼里变得越来越可怕。他们在快到拉廷根门前时才抓住她。过往行人都可怜这个叫嚷着的女孩,他们要求马特恩出示证件,证明父亲身份。出现了种种麻烦!已经说出了这样的话,譬如:“这个人肯定想动手打这个孩子!你们仔细瞧这个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撒谎!臭狗屎!”这时,终于有一个警察来分散蜂拥的人群,查明履历。证人们说看到或者没有看到这样和那样的事情。瓦莉叫嚷着,仍然戴着这种眼镜。一辆巡逻车把马特恩、普鲁托这条狗和受到惊吓的孩子交还给孩子的父母萨瓦茨基。可是即使在熟悉的住宅里,周围有很多贵重的玩具,瓦莉仍然没有在家里的感觉,因为这个孩子一直戴着这种眼镜。不仅仅是马特恩和这条狗,就连约亨和英格·萨瓦茨基,在瓦莉眼里也都是新面孔,很清楚,很可怕。这种叫喊声把普鲁托赶到了桌子下面,让大人都呆若木鸡,它充斥着整个儿童寝室。在此期间说的话虽然被叫喊声弄得支离破碎,却仍然意味深长。瓦莉结结巴巴地说到很多雪和流到雪里的血,说到与大家同样的牙齿,说到可怕而又可爱的胖子,爸爸和瓦尔特叔叔,说到还有别的人看起来都很可怕,他们打那个胖子,不停地用拳头打,打得最多的是瓦尔特叔叔,不停地打那个可爱的胖子,那个人再也站不住,然后便倒在雪里,因为瓦尔特叔叔把他……“你不该这样做!不该做这种事!打人,残酷对待人、花和动物,这种事到处都禁止。每个做这种事的人都进不了天堂。亲爱的上帝什么都看得见。住手,住手……”
  只是在英格·萨瓦茨基把这副眼镜从吵吵嚷嚷的孩子脸上取下来后,孩子才稍微安静了一点儿;可是在几个钟头之后,当她已经躺在小床上被所有的玩具娃娃围了起来时,抽噎仍然不止。要测量和检查体温。必须叫一位医生来。医生说,既不是刚开始的流感,也不是常见的儿童疾病,他认为,很可能是一种打击引起了这种危象,这是某种估计不到的东西,因此必须保持安静,大人最好避开,如果情况没有好转,就要把孩子送进医院。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在两天两夜不退烧的这段时间里,冬天的景象在孜孜不倦地、不厌其烦地重复出现:白雪皑皑,鲜血流淌,拳头在说话,胖子倒了下去,一再扑通扑通地倒下去,倒在什么里面?倒在雪里,因为马特恩叔叔和爸爸也倒了下去,倒在雪里,而且吐出那么多牙齿,一颗、两颗、五颗、十三颗、三十二颗!——很可能再也没有人一起来数这些牙齿了。因此,要把瓦莉同她的两个最喜欢的玩具娃娃一起送进玛丽亚医院。男子汉萨瓦茨基和马特恩并未坐在过于空旷的童床旁边,他们坐在厨房里,用饮水的玻璃杯喝着酒,一直喝到他们从椅子上摔下来。约亨保持着这种对于厨房环境的爱好。白天,他是商人,衣服笔挺,堪称楷模;晚上,他趿着拖鞋踢踢踏踏地从冰箱走到炉旁,拉着裤子背带。白天,他操着他那一口灵活的商业德语,军事用语的残余赋予这种语言以生动精确和省时简洁。“我们不想拖拖拉拉,我们想快刀斩乱麻!”过去军事首脑古德里安想要坦克大规模快速行动时,就说过这种话,如今萨瓦茨基想以一批单排纽成衣充斥市场时,也鹦鹉学舌地跟着他这样说;可是傍晚时分,他穿着拖鞋,在厨房里大口大口地吃着烤得松脆的蛋煎饼,絮絮不休、唠唠叨叨地谈着“过去在五月份,那是一个冷冰冰的故乡”。就连马特恩也学会了估计厨房的安全性。两个同事哭泣着,拍着肩膀。感动和未加水的烧酒使得他们的小眼睛在不断地眨巴。他们把一半的负罪感在厨房用的桌子上推过来推过去,当事情涉及到详细日期时,他们还要争执一番。马特恩认为,这件事或那件事发生在三七年六月,萨瓦茨基持反对态度:“那件事正好发生在十二月。我们当时曾经低声耳语过那件事,说它只好那样草草收场。”可是两人都认为,他们当时就不赞成那种事:“你知道,我们中队其实是这样一种国内流亡①的避难所。你还记得,我们曾经在柜台边探讨哲学。维利·埃格尔斯在场,在场的还有杜莱克兄弟、弗兰茨兴·沃尔施莱格尔、布布利茨、霍佩和奥托·瓦恩克。而你却不停地讲呀,讲呀,讲存在,一直讲到我们大家都迷迷糊糊为止。哎,真糟糕,棍棒要举高!那么现在呢?现在怎么办?现在,自己的孩子这样对待自己,还说:‘杀人凶手,杀人凶手!’”
  
  ①指纳粹时期一部分不满法西斯暴政的人士在德国国内对当局采取的回避态度。
  在经历这样一番诉苦之后,厨房环境每一次都有一分钟之久鸦雀无声,充其量只有咖啡水在唱着它那笃信上帝的小曲儿,一直到萨瓦茨基再次开始讲话:“总而言之,小瓦尔特你说说看,我们就活该如此吗?我们都做了什么呀?——我说不行,决不!”
  当瓦莉·萨瓦茨基在将近四个星期后离开医院时,那副所谓的神奇眼镜已经从住宅里消失了。既不是英格·萨瓦茨基把它扔进了垃圾桶,也不是约亨和瓦尔特把它放在厨房了,很可能是那条狗把它咬碎,吞下肚子消化掉了。不过,瓦莉并未问起这件下落不明的玩具。女孩一声不吭地坐在她的斜面写字台前,因为耽误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功课,所以必须把好多东西都补上。瓦莉变得神情严肃,人也消瘦了一些,她已经能够做乘法和加法。所有的人都希望,孩子可能会忘记她为什么变得这样消瘦、这样严肃,为什么她再也不是胖乎乎的、滑稽可笑的。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瓦莉呆在医院里,受到很好的护理,以便让她忘记不愉快的事情。这种行为方式逐渐成为所有参与者主要的生活准则——遗忘!种种格言被绣在手绢、毛巾、枕套和帽子的衬里上。每个人都必须而且能够遗忘。遗忘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事情。据说记忆是令人愉快的回忆的栖身之地,而不是折磨人的丑事所呆的地方。要进行正面回忆并不容易。因此,每个人都必须有某种他能够信仰的东西,譬如说上帝;或者说,凡是不能信奉上帝的人都应当信仰美,信仰进步,信仰人们心中的善,或者信仰一种别的什么思想。“我们,在这里,在西方,我们坚定不移地信仰自由,直到永远。”
  那么就行动吧!遗忘是一种创造性的活动。马特恩买了一个大的橡皮擦,坐到一张厨房用的椅子上,开始擦去心脏、脾脏和肾脏上所有那些已经显示和尚未显示的名字。就连普鲁托这条狗,一段长着四条腿、虽然又老又弱却又在周围走来走去的过去,他也想卖掉,想把它送给无主小动物收养所,想把它擦掉。可是,谁会买一条老野狗呢?再说,母亲和孩子也反对这样做。英格·萨瓦茨基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在这段时间里,她已经对这条狗感到习惯了。瓦莉在哭哭啼啼,要是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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