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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3年第3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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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芋没了,床底下存的酒就剩下这一瓶了,你还管不管?!” 
  秘书说:“造反啦!” 
  韩起祥说:“造反啦?怎么个造反啦?” 
  秘书说:“今日地委和行署的领导都游行啦!” 
  韩起祥愣了半天,说:“我说呢,怎么狗大个人都没到我这儿来?!” 
  此后的十多天,韩起祥在延安城里到处游走,他没有再带三弦,穿了件宽大的对襟袄,戴着草帽,他用耳朵逮听着街上任何响动,然后再返回家,坐在院墙根的阴凉处。天气很热,院中的树卷了叶,种的韭菜和葱都干枯了,街上腾起的黄土扬过了墙头,落在韩起祥的脸上,汗水又流下来,脸就成了花脸,但韩起祥窝蜷在那里,纹丝不动。秘书在水池边洗了头,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会儿,自言自语说:“中午吃啥呀,是揪面片呢还是去买些?”韩起祥说:“随便。”秘书吓了一跳。 
  “你没有打盹?”秘书说。 
  “瞎子眼睛老闭着的,都是打盹啦?!”韩起祥恨恨地说。 
  “你没打盹了好。”秘书说,“我给你打一盆凉水,擦擦脸。” 
  韩起祥却把他叫住了,说:“我思谋了,这是个运动,凡是来了运动肯定我得去演出,你这几天多写些新段子,准备着。” 
  秘书写下了许多小段子,一个段子写成个纸条,贴在墙上让韩起祥背诵。韩起祥认为这些词太拗口,但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词,背诵了一会儿就烦了,说:“不背这些了,谁要叫我演出,我还是说《翻身记》,前面还是那个开场白,以不变应万变。”正说着,街上有了游行,高音喇叭声传过来,韩起祥说:“你记住,别人这一派那一派,这观点那观点,咱什么派都不入,什么观点都不是!”秘书说:“毛主席说没有正确的政治观点就等于没灵魂。”韩起祥说:“咱就不要灵魂啦!”秘书关了院门,又在门扇上贴了纸条:院内有狗,小心咬你。 
  一天,秘书变脸失色地回来,低声说:“不好啦,李建到延安啦!”韩起祥说:“那有什么不好,他还不是来孝敬师傅的?”以前李建来过几次,每次都带烟卷和酒,韩起祥脚上的那双皮鞋也是他买的。秘书说:“李建组织陕北地区的曲艺界人来要打倒你啦,到处都贴了标语,你的名字全倒着写,还打了叉。”韩起祥说:“这不可能,李建要打倒谁也打不到我头上。” 
  第二天晌午,太阳刚滚下瓦槽,韩起祥在里屋听见院子里的狗叫得很凶,赶出来的时候,几个人站在院墙头上用绳索套住了狗,使劲地扯动两边绳子,狗先还挣扎着,蹄爪抓掉了院墙上的瓦,落在地上摔成粉碎,后来身子蜷起来像一个球,眼球突出,再掉下来,掉下来并没有掉到地上,有两根线牵着,像串着的枣儿。两扇大门被撞开了。 
  韩起祥被拉上街游斗。延安城出现了最奇特的风景,上百个瞎子全部戴着“造反有理”的红色袖章,每人都有个竹棍儿,竹棍儿前后拉着。这条盲人队伍从延安的几条大街上走过,他们翻着白眼,黑水汗流,高呼:打倒韩起祥!三弦说书要灭亡! 
  韩起祥最后被关在了延安大戏院里,大戏院里关押了各类的牛鬼蛇神。造反派要韩起祥交代,韩起祥就说《翻身记》,因为他的全部经历都在《翻身记》里。造反派不听这些,扇他嘴巴,韩起祥就喊“毛主席万岁!”没人再敢捂他的嘴。韩起祥实在没有罪恶,李建和那些瞎子们就在他家抄东西,把出席各种会议的证件和墙上所有的奖状全扔到院子烧,说:“他怎么就能有这些?!” 
  此后的韩起祥没再挨打,但他得陪斗,大凡把某个走资派拉出去游街,他就陪着。押在一辆大卡车上的牛鬼蛇神都战战兢兢,韩起祥一上车就扶着车帮瞌睡。他是瞎子,瞌睡了别人看不出来,只是起鼾声,淌流口水。靠近他身边的走资派用脚悄悄踢他,韩起祥醒过来,又瞌睡了。 
  韩起祥到底被放了出来,却不能再住在原来的院子,搬移到一间破窑洞里。一天晚上,有人敲门,韩起祥听见了,不敢开,光脚下来伏在门扇里听,门缝里就捅进来个木棍儿。韩起祥用手摸了,摸出木棍头上雕刻着一个盘龙,他说:“师兄!”门一开,跌进来一个三角形白光,马步云倒在白光里。韩起祥拉着马步云到了里屋,说:“师兄你狗日的这个时候才来看我!”马步云说:“我要早见你了现在就见不上你了!”韩起祥说:“要不是师傅的这探路棍儿,我真不敢开门的。”马步云已经老了,脸皱得像个核桃,韩起祥摸着他,眼泪就噗嗒噗嗒地掉。马步云说:“啥我都知道了,你跟了我走,咱到无定河边去,要么到内蒙。”韩起祥说:“还用针换人家羊呀?”马步云说:“这年月明眼人能饿死,饿不死瞎子,那里山高皇帝远,还能没咱一碗饭吃?”韩起祥说:“我再不说书了。”马步云说:“不说书了咱要饭么。”韩起祥说:“真的跟你走?”马步云说:“走!”两人就在这一夜消失了。 
  北京城里终于宣布急风暴雨式的文化革命运动结束了,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秩序,又有北京的重要人物陪同外国元首来延安参观。这些人看过了黄土高原,当然还要看黄土高原上奇特的文化,就问:韩起祥不是在延安吗,让他表演表演三弦说书啊!新一代的地区官员赶忙着人叫韩起祥,才知道韩起祥早不在了延安,至于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于是给整个陕北各县打电话查寻韩起祥。有人在无定河边的杨家庄找到了韩起祥,连夜用小车运回延安,连夜在宾馆给他理发,洗澡,换下了长满虱子的破袄。第二天,韩起祥演出了,他说的还是《翻身记》。 
  延安的新领导又安排韩起祥回住到原先的院子,原来的秘书仍然作韩起祥的秘书,并且叮咛办公室主任定期去看望韩起祥,及时解决生活上的困难。办公室主任在墙上贴了接待工作条例。条例写道: 
  延安是革命圣地,中央首长和省上领导来的多,但凡有重要接待,必须做到:一,准备好工作汇报材料,土地面积,人口,植树造林,羊、牛、驴、猪,数字要准确。工业、农业本年度的增长指标要计算出百分比,越详尽越好。二,提先筹备地方土特产。羊皮要二道毛的,枣要滩枣。人工水晶眼镜,黑陶,玉石手镯,都要制做包装盒。三,五至六名画家、书法家当场写字画画,中午招待一桌饭。四,韩起祥三弦说书。注意,用小车接送。五,歌舞团女演员唱歌,是否办舞会,酌情而定。 
  韩起祥在这一年被推选为政协全国委员,陕西文艺界同时还有西安城里的李建。进京开会的时候,韩起祥原本带上秘书的,但李建说不用了,他能照顾师傅。会上,安排韩起祥和另外一个人住一个房间,第一晚上韩起祥的呼噜就吵得那人坚决要调房间。李建就提出他和韩起祥住。晚上了,李建说:“师傅你先睡。”韩起祥说:“革命阵营里只称同志。”李建说:“师傅还记我的仇呀?”韩起祥说:“没仇,运动嘛。”李建说:“那你先睡,你睡下了,我给你擦擦皮鞋。”韩起祥说:“我打呼噜,你先睡了,睡死了,就听不见呼噜声。”李建刚睡着就被呼噜吵醒,蒙了被子还吵,掏出被子里的棉花塞了耳朵,还是吵。李建就坐在床上。韩起祥翻了个身,醒了,他知道李建在坐着,偏又歪了头又呼呼噜噜睡。天亮起身,韩起祥说:“你醒来早?”李建说:“我还没睡哩!”韩起祥说:“是不是我吵了你?”李建说:“我咋不就是一个聋子嘛!” 
  那时候,是邓小平才出来工作又被打倒了,反右倾翻案风是政协会上主要的议题。会议中有个文艺晚会,又点了名要韩起祥表演三弦说书。早晨通知的韩起祥,晚上就要演出,韩起祥犯了愁,不知该说哪一段书。他的秘书又不在,李建就给他现编: 
  地富反坏的总头头 
  就是中国的邓小平 
  邓小平大坏蛋 
  全国人民齐批判 
  …… 
  下午排练,韩起祥说了一次总忘词,李建说:“晚上我在幕后给你传词。”排练毕,《人民日报》的记者采访,问韩起祥说的是不是心里话?韩起祥指了李建说:“你问他!”快步就下楼梯,已经下到一层了,一脚故意踏空,就跌倒了。韩起祥希望能把腿骨摔断,但爬起来后腿是好的,只把脖子歪了。 
  韩起祥成了歪脖子,他让李建去报告,说晚上演出不成了。组委会的意见是脖子歪了不碍事,演出不能耽误。李建说:实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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