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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引众人的目光和施舍。所以,开场序诗刚念头几句,他就
利用那留给御使们专用的看台的柱子,爬到了一个下部连接
栏杆和看台的檐板上,并坐了下来,故意显露其破衣烂衫,显
露其一道盖满整只右臂的丑恶伤疤,以乞求观众的注意和怜
悯。此外,他一直没有作声。
他保持沉默,序诗朗诵倒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倒霉的是
学子约翰从柱顶上发现了这个乞丐及其装腔作势的花招,假
如不是如此,本来不会突如其来发生什么乱子的。这个捣蛋
鬼一见到他,猛然一阵狂笑,全然不顾会不会打断演出,会
不会扰乱全场的肃穆,开心地嚷叫起来:“瞧!那个讨饭的病
鬼!”
谁要是曾往蛙塘里投下一块石头,或是向一群飞鸟开过
一枪,就可以想象出在全神贯注的观众中,这叫人倒胃口的
话语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格兰古瓦像触了电,浑身不由一
阵颤震。序诗霍然中止,只见万头攒动,纷纷转向那个乞丐,
而这叫花子并不感到难堪,反而觉得此事倒是一个良机,正
好可以捞一把,遂眯起眼睛,装出一副可怜相,张口说道:
“行行好,请行行好吧!”
“活见鬼,这不正是克洛潘·特鲁伊甫吗!”约翰接着说。
“嗬拉嘿!朋友!你的伤疤是装在胳膊上的,你的腿怎么倒不
方便了?”
看见叫花子伸着带伤疤的手臂,手拿着油腻的毡帽等人
布施,约翰遂边说边往毡帽扔过去一个小钱币。乞丐没有动
弹一下,接住施舍,忍住嘲讽,继续悲哀地叫着:“行行好,
请行行好吧!”
这个插曲使观众大为开心。在序诗朗诵中间,突如其来
插上这个即兴的二重唱:一边是约翰的尖叫声,另一边是乞
丐不露声色的单调吟唱。以罗班·普斯潘和神学生为首的许
多观众,都报以欢畅的掌声。
格兰古瓦十分不快。先是一下子楞住了,等他一清醒过
来,随即扯着嗓门向台上四个角色叫喊:“别停!见鬼,别停!”
甚至对那两个捣乱的家伙不屑一顾。
就在这时候,他觉得有人在拉他大氅的下摆,心里相当
恼火,掉过头去一看,好不容易才露出笑容。话说回来,不
做出笑脸不行:拉他的是芳号叫让茜安娜的美人儿吉斯盖特,
她的玉臂穿过栏杆,用这种方式来请他注意,说:
“先生,他们还演吗?”
“当然演。”格兰古瓦被这么一问,心里相当恼火。
“这样的话,相公,您可不可以给我说一说……”
“他们下面要说什么,是吗?”格兰古瓦打断她的话,说
道。“那好,您听着!”
“不是这个意思。”吉斯盖特说。“而是直到现在他们说了
些什么。”
格兰古瓦不由一震,仿佛一个人被抠了一下新伤口。
“该死的蠢丫头!”他低声说道。
打从这时起,吉斯盖特在他心目中消失了。
话说回来,他那一声令下,台上几个演员不敢违命,又
再说话了,观众一看,也重新再听,只是完整一出戏猛然被
砍成两段,现在重新焊接在一起,许多美妙的诗句可丢失了
不少,格兰古瓦不由心酸,悄悄进行思忖。好在渐渐平静了
下来,学子们不再作声了,叫花子数着毡帽里几个铜钱,演
戏终于占了上风。
说实在的,这倒是一出十分美妙的佳作,即使今天看来,
我们只要略做调整,仍可照样演出。展开部分,就章法而言,
稍嫌长了些,空洞了些,除此之外倒也简单明了,难怪格兰
古瓦在其心灵深处的真诚圣殿里,也为这出戏的简洁明晰赞
赏不已。正如人们所预料的那般,那四个寓意人物跑遍了世
界的三大部分,有点疲乏不堪,却没能给金贵的嗣子找到般
配的佳偶。在此,剧中对这条美妙的鱼 ①
赞颂备至,通过许
许多多巧妙的影射,暗示这就是弗朗德勒的玛格丽特公主的
未婚郎君,而他此时正满腹忧伤,隐居在昂布瓦兹 ②
,自然料
想不到耕作和教士、贵族和商品刚刚为他跑遍了天南海北。总
之,上述这嗣子风华正茂,英俊潇洒,强壮矫健,尤其他是
法兰西雄狮之子 (这正是一切王德的辉煌源泉!)。我郑重地
说,这个大胆的隐喻着实令人钦佩,既然正逢一个大喜的日
子,理应妙语连珠,礼赞王家婚庆,故这种戏剧形式的博物
志,就丝毫不会对狮子生个海豚儿子而深感不安了。恰恰是
这种稀奇古怪的杂交,证明了作者的激情。不过,如果也能
考虑到评论界意见的话,诗人本来可以用不满两百行诗句就
把这美妙的思想发挥得淋漓尽致。只是府尹大人有令,圣迹
剧必须从正午演到下午四点钟,所以总得说点什么。再说,观
众耐心听着哩。
正当商品小姐和贵族夫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正当耕
作老爷朗诵这句美妙得难以置信的佳句:
林中从未见过这样威风凛凛的野兽;
霍然间,那道专用看台的门一下子打开了—— 这道门本来一
直关闭着就很不合时宜,此时此刻打开了就更不合时宜了
—— 监门猛然响亮地宣布:“波旁红衣主教大人驾到!”
三 红衣主教大人
可怜的格兰古瓦!在这激动人心的庄严时刻,纵使圣约
翰教堂所有特大鞭炮一齐炸响,纵使二十张连弓弩一齐发射,
纵使往昔巴黎被围攻时,一四六五年九月二十九日星期天,一
炮炸死了七个勃艮第人的比利炮台那门有名的蛇形炮再显神
威,纵使储存在圣殿门的全部弹药一齐爆炸,也比不上从一
个监门的嘴里说出“波旁红衣主教大人驾到”这寥寥数字,更
猛烈地把格兰古瓦的耳朵震裂了。
这倒不是皮埃尔·格兰古瓦害怕或藐视红衣主教大人。
他不卑不亢。正如现在人们所说的,“真正的折中主义者”,为
人高尚坚毅,温和恬静,一贯恪守中庸之道,富于理智而又
充满自由主义的哲学思想,却十分重视四枢德 ①
。他属于高贵
的、源远流长的哲学世家,智慧好比又一个阿里安娜 ②
,仿佛
给了一个线球,他们便从开天辟地起,穿过沧海桑田的迷宫,
这线球任凭他们怎么绕也绕不尽。不论风云如何变幻,这种
人无时不在,而且依然如故,换言之,始终能审时度势,看
风使舵。若是我们费尽心机能恢复皮埃尔·格兰古瓦应得的
荣耀,他也许是十五世纪这类哲人的代表。我们的皮埃尔·
格兰古瓦姑且不论,那肯定是这类哲人的精神在激励着德·
普勒尔,他才在十六世纪写出这样率真而卓越的词句,值得
世世代代铭记:“从祖籍来说,我是巴黎人;从言论来说,我
是自由派,因为希腊文p arrhisia 这个字的意思是言论自由 ③
:
我甚至对孔蒂亲王殿下 ④
的叔叔和弟弟两位红衣主教大人也
运用言论自由,每回却对他们的尊严敬重之至,而且从不冒
犯他们的侍从,尽管侍从多如麻。”
所以说,皮埃尔·格兰古瓦对红衣主教大人驾临的不愉
快印象,既无怨恨,也不藐视。恰好相反,我们这位诗人对
人情世故懂得太多了,破褂儿的补丁也太多了,不会不格外
重视他所写的序诗里那许多暗喻,特别是对法兰西雄狮之子
—— 王储—— 的颂扬,能让万分尊贵的大人亲耳垂闻。然而,
在一切诗人的崇高天性中,占支配地位的并非私利。我假设:
诗人的实质以十这个数来表示,那么毫无疑问,一个化学家
若对其进行分析和剂量测定,如同拉伯雷所言,便会发现其
中私利只占一分,而九分倒是自尊心。然而,在那道门为红
衣主教大人打开的当儿,格兰古瓦的九分自尊心,被民众的
赞誉之风一吹,一下子膨胀起来,肿大起来,其迅速扩大的
程度简直不可思议,刚才我们从诗人气质中区分出来那难以
觉察的私利微量分子,仿佛受到窒息,逐渐消失了。话说回
来,私利是宝贵的成份,由现实和人性构成的压舱物,假如
没有这压舱物,诗人是无法触及陆地的。且说每当格兰古瓦
的婚庆赞歌各部分一出现无以类比的宏论,全场观众—— 固
然都是贱民,但又何妨!—— 无不为之张口结舌,呆若木鸡,
简直个个像活活被闷死一般,格兰古瓦感觉到、目睹到、甚
至可以说触摸到观众的这种热烈的情绪,完全陶醉了。我敢
说,他自己也在消受全场这种无尚的欢乐;如果说,拉封丹
在看见自己的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