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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他们或他们的儿子去北极。
我得给他们回信,告诉他们库克医生不再作为北极向导而受雇于他人,如今他只带领以前曾跟他一起旅行过的人去远征。
他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因为他妻子有钱,他不再受雇于他人了,在他看来,为了向那些跟他故意作对的人证明自己并非为钱结婚而拒绝接受这笔钱是毫无意义的。
他给了我一张〃正统探险家〃的名单,世界各地的人都有,但大多数是美国人、加拿大人、斯堪的纳维亚人和欧洲人。
这些人的全部信件我都得送交给他,不得拆开。
许多名字我很熟悉,比如皮尔里、阿蒙森、戴德里克、卡格尼、阿斯特洛普、巴特利特和韦尔曼。
一旦我熟悉了这城市,我还得把他的信件和包裹送给住在布鲁克林和曼哈顿的人。
他的书房里杂乱无章地堆放着十年来从极地收集来的纪念物。
有六分仪和地球仪,鸟的羽毛,雪鞋,巴塔哥尼亚人的遗物,巴塔哥尼亚地区一个名叫雅干人部落的一本词典,燧石做矛尖的长矛。
墙上挂着的是一架木制的小雪橇。
就连滑板也是木制的。
〃是梣树木。
〃库克医生说,〃13磅重,却能载重500磅。
几乎每自重一磅就能载40磅。
是我自己设计的。
〃他的书桌上层层叠叠铺满地图,每张地图都各自不同地绘出了从南格陵兰岛通往北极的线路。
他仔细研究这些地图,在自己的日志里记下笔记,查阅旧杂志和其他探险家写的东西。
我看不见墙,因为上面挂了许多照片,有的是类似《世纪》上刊出的那种自拍照。
在一幅自拍照的下面,在玻璃框里面的一块木头上,蚀刻了一句不知是谁说的话:〃人虽年轻,却有年长者的缄默与谦逊。
〃一句描述,仿佛照片中的这个男人早已死去。
〃这些遗物中有的是弗朗西斯·斯特德的,〃库克医生说,〃是在北格陵兰远征的时候收集的。
皮尔里委托我保管。
我跟你叔父联系过,但他说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他说,他不愿让家里堆满那些他怎么称呼来着?'野蛮人的小玩意儿'〃。
弗朗西斯·斯特德的遗物中有骨头做成的刀和针,一根海象的长牙,用驯鹿皮做的手套和睡袋,却没有他的任何照片。
装在木头和玻璃框里的是1892年在红石屋圣诞晚宴的菜谱:鲑鱼、兔肉馅饼、鹿肉、葡萄干布丁。
菜谱画得非常精致,上面还有一幅库克医生的漫画,把他画成一头长发,双手叉腰正在审视一位裸体的爱斯基摩女人。
菜谱的空白部分画了个量瓶,上面是恶魔般的头颅和交叉腿骨的图形。
〃弗朗西斯·斯特德画的。
〃库克医生说,〃他给我俩一人做了一个,都是仿造的,他甚至还仿造了一个自己的头颅,可惜我忘了什么样。
〃库克医生审视一个裸体女人。
对这个不经意的讽刺,他肯定不会视而不见,但他还是把这幅漫画挂在了自家的墙上。
这房子里到处都有曾经属于弗朗西斯·斯特德的东西。
我真想问他,每次坐在书桌旁抬起头,他怎能容忍看到这些东西,想起弗朗西斯·斯特德和我的母亲?这是不是一种赎罪式的自我惩罚,永无止境的弥补?一天下午,我问他眼下有没有什么在他看来可能会成功的极地探险。
他告诉我皮尔里正在北方,大概试图征服北极,但事实上是在拖延一次早已失败了的远征,他们从停靠格陵兰到现在有18个月了,由于人员受伤和糟糕的天气,他们没有丝毫进展。
他说,尽管不知道皮尔里的具体位置,但目前皮尔里正进退两难。
我感到很吃惊,既然知道皮尔里正在试图到达北极,不论成功的机会多么渺茫,可库克医生却能如此的乐观、自信,此时此刻他却在布鲁克林,仅仅是在为今后不知何时的远征做准备,远征的经费还有待于筹集,出发的日期还没确定。
〃难道你不担心他会到达北极?〃我问。
〃你不懂。
〃他说,〃我倒不担心皮尔里现在成功的几率,他根本就没几率。
从一开始就没有。
他和他的队伍被困在了什么地方。
最后一次听到他们消息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走了18个月了,那是几个月前的事了。
他们还在格陵兰岛的最南端,计划等再次下雪时往北走。
等到那时,他们的远征就超出两年了。
那个时候,皮尔里唯一真正的雄心将是能够活着返回。
他还能拖多久才承认失败只是迟早的问题。
离开前有种说法,说这是他的最后一次努力。
他现在45岁,如果能回来的话,至少46岁了。
这些都不是猜测,都是必然的事。
报纸上也不会出现令人惊讶的大字标题。
只有那些容易上当受骗的人才依然在等待皮尔里抵达北极的消息。
皮尔里本人心里清楚,全世界所有的探险家心里都清楚。
皮尔里北极俱乐部的有些会员心里清楚,正不顾一切地向媒体,向其他会员封锁消息,俱乐部开会时,那些会员人是不到的,但钱照交。
当然,我不会公开说这件事。
我不愿把自己同行的坏影响留给那些一两年以后有望支持我征服北极的人们。
〃他叫我别去想皮尔里,说到这名字时他发出冷笑,并且提醒我,任何一次远征成功与否要看准备工作做得如何。
他说:〃与其去5次北极却只能弄点吹牛用的新材料,倒不如好好地尝试一次。
〃他说,自从1892年以来,皮尔里已经去过格陵兰好几次了,每次都带点能打动俱乐部成员的什么名堂回来,不让人们注意他又没抵达北极。
他带回来三颗陨星,称其为星石,借给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博物馆的馆长莫里斯·杰瑟普同时也是皮尔里北极俱乐部的会长。
他还带回来6个爱斯基摩人,在他的照顾下,4人死于肺结核。
库克医生挥了挥手,似乎想把一切有关皮尔里的思想从我俩的脑子里抹去。
在布鲁克林,每个人都认识他。
一个周六下午,我跟他一起在布希威克街上散步。
他左臂搭着夹克衫,右手拿着帽子,见到一家小旅店的看门人时,举起帽子同他打招呼。
那人也脱下帽子以示回应。
他又举起了帽子,这一次是对着一个站在自己商店门口的珠宝商,等库克医生走过,那人走进商店,好像他是专门跑出来跟他打招呼的。
在默特尔线的高架火车站候车室,他简短地跟人们交谈,我发现这些人都认识他,可他却不认识。
人们之所以亲近他,不仅仅是因为他有名气。
他好像从没发现谁没意思,觉得人人都具有魅力,别人说话时总是专心致志地倾听,这博得了大家的欢心。
他并不开朗,但当他以自己特有的直率朝大家笑时,他便释放出那种绝对的自信,好像这些人赢得了一个具有非凡洞察力的人的赞许,好像每个人的生活、每个人的工作从某种角度讲都是很难的,或者说是很有价值的,唯有他和这些人才能意识到。
在布鲁克林,我俩要么步行或坐火车,要么开着那辆富兰克林牌轿车到处跑,像是只有一辆车的游行队伍,布希威克街上的人们向我们打招呼,人人朝我们挥手,和善地取笑他的这辆〃飞(非)马车〃。
纯属偶然,这辆车与一个众所周知遭遇灭顶之灾的北极探险队同名。
多数人都取笑他不可能让这辆车载着他去北极,然后返回。
〃你应当把那些爱斯基摩人留下。
〃我们飞驰而过时,有个骑马的人叫道。
库克医生告诉我,这笑话指的是有一年他从拉布拉多带回布鲁克林12个爱斯基摩人的事,我感到很吃惊。
他在自家院子里搭起两座大帐篷让他们住下。
〃我对待他们比皮尔里好。
〃他说,似乎注意到了我的惊讶。
他说,在布鲁克林,他们尽可能地像爱斯基摩人那样生活,当地人自始至终都在透过围墙上的孔,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冬天,周末,他和这些人坐上狗拉雪橇在布希威克街上奔跑,狗在狂吠,吃惊的布鲁克林人成群结队徒步跟着,试图赶上雪橇。
尽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