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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有人在海里找到你,没人会觉得奇怪的。
我也一样。
整个晚上,达夫妮都在说你可能跟哪个女孩在一起,要么就是喝醉了。
我想告诉她,这些是正常男孩失踪的理由。
可我假装说两种情况都有可能。
不过我知道结果会是这样的:在圆木小屋呆一整夜然后被带回家;周六早晨7点半坐上马车被送回家;从信号山上被人送回家,你妈也是在这个时候被人从那儿抬回来的。
左邻右舍肯定在这样想。
〃〃不要提我母亲。
〃我说。
要把他吓得不敢作声是件很容易的事,只消问问他为何如此害怕库克医生,或把那些信的内容告诉他。
〃你为什么去那儿?〃他问。
〃去看冰。
〃我说,〃去听冰。
〃〃天黑了去看冰?去听冰?去听冰?〃他说,〃你妈25岁后才开始做这些事的!〃〃告诉你不要提我母亲。
〃〃声音小点。
〃〃你干吗帮我和库克医生?〃我问。
〃我谁也没帮。
〃他说,〃上楼去,要是跟你吵起来,上帝知道达夫妮回来时我会说些什么。
〃达夫妮叔母回到家,听爱德华说我回来了,赶紧跑上楼,冲进我的房间,我正躺在床上。
她跪在我床前,又是哭,又是吻,又是搂抱我。
〃啊,德夫,感谢上帝,感谢上帝。
你去了哪儿,宝贝?没事吧?整整一个晚上你去了哪儿?我担心死了。
我想了各种各样的可能。
〃她说。
我告诉她圆木小屋的事,告诉她我去山上听冰的声音。
她把手放在我额头上,似乎只有发了高烧才能解释这样的事。
〃你该不是在想……你该不是在想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吧?〃她说。
我不敢相信她居然说了这话。
我翻过身,不让她看见我是怎样在克制住自己不哭。
〃我就是我,记得吗?〃我说,〃记得你说过的话吗?我就是德夫林。
我不是我父母的结果。
你要是不信,干吗对我讲这话?干吗假装呢?你是不是以为,要是我知道自己不正常,我会感觉更糟?〃〃可你为什么去那儿,德夫,晚上独自一人去?要是你告诉我你想去,我会陪你去的。
〃〃怕我伤害自己?〃〃怕你独自一人。
当然,也是怕你万一出事好帮你。
〃〃你没问过我是不是想过会出事。
伤害自己,这可是你说的。
〃〃那么,要是我整夜不归,你会怎么想?〃〃我会担忧的。
会找你,但不管其他人对你有什么想法,不管你父母为何人人皆知,我都不会想你想过的那种事。
〃此前,在我躺在床上等她回来时,我在想她会接受我的解释的。
我会说自己上山是为了听冰的声音,看月光下的浮冰,不巧丢了提灯,被迫在圆木小屋里躲避。
她,也只有她,会觉得这事没什么不吉利的,不像那些把我的一言一行当成恶兆的人。
〃当初我真不该带你去那儿。
〃她说,〃当时你还小。
记得吗,我说:'你该看看海了',于是我们去了那儿,谈起了你母亲。
你告诉我说你母亲的马整个晚上都站在那儿等她,到早晨还站在那儿等,直到人们发现它。
可这个春天以前,你再没去过那山。
〃她在责备自己。
她肯定觉得我有问题,否则她没什么好自责的。
她这种感觉产生多长时间了?她坚持了多久才终于承认爱德华这种人所说的话是真的,承认自己一直在欺骗自己?〃德夫,我真为你担忧。
我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想。
你想想,我回到家发现屋子里没人。
你想想,我是怎么度过那几个小时的,想到外面这么冷,会把你冻死的。
我尽量在想你可能去的地方。
你不会相信我都希望了些什么。
我希望你在跟妓女过夜。
我希望你喝醉了酒,在哪个屋子里睡着了。
要是我不相信,一开始我就不会把你单独留在家里。
你得承认,你做的事是很危险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使我对信号山如此感兴趣,对此她一无所知,但即便这样,我的这个危险举动也不至于使她产生那种想法,使她问出那样的问题。
要是别的男孩,别的年轻人做了同样的事,她还会这样问吗?〃别担心,〃我说,〃我不会再去那儿了。
我会远离危险。
我会忍住伤害我自己的冲动,不做我父母做出的事。
〃〃德夫林,我爱你。
〃她说,〃我非常爱你。
你信吗?以前我从没告诉过你。
我早该告诉你。
〃我知道她爱我。
我知道自己曾经、刚才、昨晚、以及过去常常对她不好。
但我也知道她不再相信我了,已经有好一阵子她不真正相信我了。
她已经在想:这场危险过后、这次莽撞过后、夜深人静爬上信号山过后,接下来会有什么事发生?她外出时会再次留我一人在家,但只是为了让我相信她是信任我的,可与此同时,她会一直担心等她回来我是否还在。
她已经预见到自己会终身保护我不受外人的伤害、不受我自己的伤害,没有怨愤,也没有期待任何回报。
我最后一次上了那座山,是在下午,没有理睬另外那些浮冰的朝拜者,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仿佛我就要一头栽下那座山,跳进水里。
几周前,我注意到北边的天际又变直了,不再参差不齐。
浮冰的终端快出现了。
在海岸对面我看不见的地方是开阔的水域。
那是浮冰的终点,浮冰的后缘。
我想看看那冰,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
站在山顶,从我这个有利的位置望去,浮冰的边缘很平整。
我站在四个世界的交汇之处:陆地、坚冰、大海和天空,各自的界限绝对分明。
大海的一半是坚冰,一半是辽阔的海水。
在海天交汇的那条连绵不绝的地平线上,海水突然消失了,坚冰出现了。
〃我要去纽约见库克医生。〃我说。
我俩在弗朗西斯·斯特德的诊室,如同在那些收信的好日子里一样,爱德华叔父告诉他的护士,说他要在那儿吃午饭。
我叫他在那儿见我。
那是8月初。
我在报纸上读到库克医生没能准备好远征,只得在布鲁克林住一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可能会在第二年做一次探险北极的尝试。
希望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将和他一道向北极进发。
我告诉爱德华,我去找库克医生,但没有征得他的同意,甚至没告诉他我要去。
我打算不打招呼就这么露面。
该走的时候到了,到发出这些书信的地方去,不再梦中虚构了,让它成为真实,实际上就是抛开这个无论哪个方面我早已抛开了的世界。
〃你不必对他提寄信的事。
〃我说,〃等我到那儿后,他自然不会再寄了。
要是我走后有信寄来,你可以转寄给我。
〃〃我的天!〃他叫道,眼睛看着门。
他意识到,在这儿,或者在别的任何地方,他都不能跟我吵。
当库克医生第一次写信给他时,当他第一次把我叫到诊室时,他肯定早就预见到,我俩之间的这种〃安排〃不会仅仅是接二连三没完没了地收信,必定会有别的后果。
他肯定有这个预见。
他几乎恐惧地预见到会出现如今他所面对的这种结局,但由于不知道它会以什么形式出现,他没法准备。
我看得出他吓坏了。
他已经竭尽所能想阻止因为库克医生的异想天开而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最想的,他一直以来最希望的莫过于让那些信件不要再来,莫过于终止我们之间的这种〃安排〃。
但如今当这种安排好像要结束了,他又吓坏了。
害怕什么?如今我不能问他,不能让他对我产生敌对情绪,因为我即将离去,而就我所知,纯粹出于恶意,他有可能会阻止的。
我敢肯定,他不知道库克医生就是我的父亲。
我不清楚他何以能够忍着不读那些信件,同样,我也不清楚他为何一开始就答应了库克医生的要求。
我所能想到的理由依然是讹诈。
难道库克医生知道了什么让爱德华害怕的事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