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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门-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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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整天乱了营似的。”

    “他们都大啦。”司猗纹说。

    “大,也有大的难处。脚大鞋大,一人伸出两只脚就是七八、十来只。”罗
大妈说。

    “也够您操心的。”司猗纹想起了那几张袼褙。

    “没个不操心。”

    司猗纹把几张带红线的信纸交给罗大妈,并歉意地告诉她,这纸糊窗户脆,
可目前手下又没有合适的纸。罗大妈不在乎纸的质地,她用拇指和食指把纸捏住,
转身就往外走,只待出了门才又转过身来对司猗纹说:“不上俺们屋看看去?”

    罗主任对司猗纹的邀请也许是虚让,也许是真心实意的邀请。也许虚让和真
心实意对于罗主任并无一条明显的界限:难道一个“家”还有什么不可看的秘密?
我可以看你,你就可以看我。如同所有的村民、街坊、街门、房门整天为你大开
着,来人抬腿就进,有什么事对着窗户喊一声就行。比如借米,比如借面,比如
借筲借杈耙扫帚,比如替鞋样儿,比如拽给你个孩子让你替她看会儿。如果你想
进屋,连喊都不用喊,抬腿进门见炕沿就坐。男人碰见女人光膀子就自管看,女
人碰见男人光膀子连看都不用看。碰见个不方便,只当没看见,谁也不怪谁。

    罗主任的邀请却使司猗纹心中一惊,她把这看做罗主任的一种姿态。什么姿
态?友好的姿态。假如罗主任刚才跟她要纸是第一个友好的姿态,那么现在的邀
请则是那友好姿态的加强。她联系起那天在街道的被认证,更觉这是不可推托的
……职责?任务?义务?虽然她知道那被称做“俺家”的屋子没什么好看,然而
是职责、义务就得尽,是任务就得完成。

    司猗纹没有落后,随着罗大妈的脚步紧跟了上去,连那必不可少的抻衣角捋
头发都是在路上完成的。罗主任登上台阶,她也登上台阶;罗主任迈过门槛,她
也迈过门槛。于是一阵前所未有的空旷立刻笼罩了她。

    正如司猗纹所料,罗家这几件简单的家具无论如何是不能把这几间空屋子填
充起来的。虽然迎门就支起了一溜铺板,但铺板的上方却是一面阔大的空墙。过
去迎门曾是近代沽上名士华世奎一幅“云想衣裳花想容”的中堂和两条“诸葛一
生惟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的对联。那中堂那对联虽说不俗也不雅,但毕竟随
庄家周游了几处住宅,现在只剩下字画留给墙的痕迹历历在目。

    铺板以下是几只绿瓦面盆和一些空玻璃瓶。几把司猗纹已经见过的木椅还杂
乱无章地堆放在西套间的门口,套间门楣上是一张带镜框的标准领袖像。另外几
张不能称为标准的领袖木刻像被随意贴挂在一些随意的地方。

    罗大妈邀请了司猗纹,可一进屋好像马上就忘掉了司猗纹。司猗纹站在当地,
她却在窗前补起了窗户。她把几张信纸任意糊在窗户上,更使这屋子显得不成格
局。刚从躺椅上站起来的罗大爷,正站在里屋(过去竹西和庄坦的房间)门内端
一只奇大的搪瓷茶缸喝茶。他看见司猗纹,只是冷漠地扫了她一眼。这使得司猗
纹一下子坐立不安了。如果不是罗大爷的眼光,或许她还要站在罗主任背后跟她
说点糊窗户的事,可现在她站不下去了。她只简要地夸了这房间的布置,夸了他
们全家的干活儿的麻利,便告辞罗主任,讪讪离开北屋。

    司猗纹回到南屋,快步走到床前猛然躺下来。大半天来,只有这时她才敢浑
身上下享受一番松弛的滋味。她微微喘着气,叫眉眉。

    司猗纹叫眉眉,是有话要问她。

    “刚才看见罗主任,为什么连声姥姥也不叫?”司猗纹说,“外地的孩子就
是和北京人不同,也不知你爸你妈都怎么教育你。在这儿得叫人。”

    眉眉没有叫人的习惯,对罗主任她更不知该怎样称呼。她只知道罗主任是街
道主任,她们住了婆婆的房子。她找婆婆要纸婆婆就得刻不容缓地找纸;她招呼
婆婆去参观婆婆就得跟着走。所以她不准备回答婆婆的问话,她愿意推宝妹进里
屋,喂宝妹橘子汁。

    婆婆没有怪她不回答,也许她累得连“怪”都顾不得了。

    眉眉觉得婆婆越来越累,因为她的日子过得越来越谨慎。司猗纹的日子的确
越发慎重起来,她整日压低声音和家里人说话,虽然那话的内容无须压低。衣食
住行也须考虑对面的存在,比如开灯,她要看北屋的窗子。北屋的窗子黑着,南
屋的窗子就不亮。晚上北屋的窗子一黑,南屋的窗子紧跟着也得失去光明,尽管
司猗纹没有早睡的习惯。因了一块合用的电表,司猗纹愿意让罗大妈看到自己的
眼色。于是为了一个眼色,司猗纹又自编自演出了许多难忍的谨慎。比如倒脏水
不应倒出声儿;开收音机要投罗家之所好;连吃的习惯她也竭力注意克服着:罗
家不买的东西,她也不再买。

    司猗纹愿意用自己的眼色给罗大妈一个翻身做主人的机会。

    全院只有一个人不理会罗大妈的存在,那就是西屋的姑爸。她照样喂猫,照
样晚起,照样早开灯,照样在院子里旁若无人地行走,照样拽住人掏耳朵,照样
狠泼脏水。她的耳挖勺竟然也瞄准罗主任的耳朵眼儿了。

    那天,罗大妈正坐在廊子上铰袼褙,姑爸迈着四方步走过来,给了罗大妈一
个出其不意。罗大妈先是闻见了姑爸的呼吸,继而才看见差不多已经紧贴在她脸
上的那张白脸。当罗大妈就要发出惊叫时,姑爸早从侧面包抄,扳住了罗大妈的
脑袋。她那一双大而有力的手捏住罗大妈的头使她动弹不得,罗大妈又要高呼
“救命”,姑爸已拽起她的一只耳朵,使她连惊叫的机会也丧失了,她在她的手
下只哆嗦着问:

    “你……你这是……”

    “我,我嘛,我要你的耳朵。”姑爸说。

    “你要……什么?”

    “耳朵,先要这一只。”

    “你……”罗大妈哆嗦起来,使姑爸无法下手。

    “你哆嗦什么,嗯?”姑爸说,“我不是割你的耳朵,是掏掏,仅仅是掏一
掏。”

    罗大妈这才明白姑爸的用意。然而她还是心有余悸:人掏人的耳朵虽是常事,
罗大妈也不一定就没挨过掏。但把耳朵交给这么一个半疯格魔的人谁也免不了心
惊胆战,然而姑爸的耳挖勺还是剑出鞘一般亮在了罗大妈眼前。不容罗大妈再次
躲闪,说时迟那时快,熟悉耳朵构造的姑爸早已将她的武器伸进了罗大妈的耳道。
罗大妈终于怀着恐惧和愤懑接受了那武器。

    她摆布着她。

    她真想抬起一只解放脚把她踹到廊子下边去,然而她也深知耳朵的娇贵。

    没有胆敢面对一根小小的耳挖勺挣扎的人吧。

    此刻罗大妈竟一下子失去了招架之功,只在心中用她那习惯的乡下话咒骂着
她——她叫什么来着?对,叫姑爸。“姑爸,我操你个八辈儿姥姥!”

    窝在心里的骂等于没骂。

    自古骂皇帝的人都窝在心里骂。

    姑爸在阳光下眯起一只眼,长久地不厌其烦地掏。她因了收获的丰硕而高兴
着自己,直到在那两条幽深的暗道里再也掏不出什么,她才停止探讨。她终于松
开手,淡漠地、淡漠到发冷地打量着罗大妈的脸和脸上的耳朵,那是一种得胜之
后的审视。

    罗大妈得胜审视房子。

    姑爸得胜审视罗大妈的耳朵。

    罗大妈终于得以逃脱,她拾起她的袼褙、纸样和剪刀,进屋便插起了门。现
在她只是急切地盼着儿子们或者当家的快点儿回家。

    司猗纹在南屋瞧见刚才的一幕,心中暗自高兴。她想,罗主任,到底有不怕
你的人。她今天掏你你不敢动,明天要是拽住你那个端大茶缸子的当家的耳朵他
也得忍着。

    大黄也把刚才的一切看在眼里,主人的威风也给了他以挑畔的动机。他时刻
没有忘记那高大的廊子——那本是他的天下,从前他可以自由自在地在那里散步、
晒太阳,现在那里却有了敌情:那天当他又活动于自己的地盘时,一只解放脚狠
狠地踩了他的尾巴。后来他再去,那屋里的人谁碰见他谁就轰他。他记住了这一
切,他还没能找出报复的机会。现在既然主人已经掏了他们的耳朵,那么他也就
不必再等待了。

    自此他便恣肆地在他的老地方行走起来,行走着观察着。功夫不负有心“人”,
不知怎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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