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八八书城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玫瑰门-第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让。如果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这便是上帝的精细也是上帝的疏忽。令人遗憾的
是,这张充满生机的脸是无法率领起这身体了。虽然她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念
念不忘再将这身体重新率领起来,而它们却用坚定的麻木和浓烈的恶臭亵渎着她。

    苏眉望着司猗纹的脸,她第一次注意到丈夫在她额角上为她创造下的那一弯
新月般的疤痕。疤痕被额前的白发遮挡着,但她还是看清了它。它使她初次意识
到婆婆也有过丈夫,一个说打就打的丈夫,一对说打就打的夫妻。她竭力忍住泪
水,这忍不是害怕婆婆看出她在她面前表现的哀伤,是因为她从婆婆的泪水里看
见了一股又一股活生生的欲望。她明白了司猗纹那张光华如初的脸,那是欲望造
就的一张不可多得的脸,它被欲望滋润着也滋润着欲望。她愿意用这张脸去看世
界不断的新奇,去直面这每个新奇带给她的一切非难。而先她而走的那位丈夫才
是个惧怕人生的胆小鬼,他只给她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疤,便心惊胆战地一去不复
返了。

    五年如一日的竹西耐心已超越了五年,她一丝不苟地尽着儿媳、医生的双重
义务。她为她换药,不敷衍每一个细节。她细心清洗着司猗纹身上的每一个坑穴,
使那里的筋肉一次次干净新鲜。在苏眉看来,这每次的清洗之艰巨就像社会搞了
又一次运动。而竹西还是怀着一种参加运动的兴奋感,不走神儿不疲塌地去进行
这每天一小时的“擦肉”或者说“挖肉”运动。运动的收尾是她将经过严格消毒
的敷料填进那些坑穴,再用敷料盖好、固定。

    然而细菌还是在司猗纹身上啃噬打洞,洞穴已连成了片,大批的敷料也难以
填满,即使你加倍地填塞,当你再打开时那里或许已是白骨嶙峋。你再想“挖肉”
得到更远的地带去寻找。新的地带已超越麻痹面,于是疼痛开始向司猗纹袭来。
如果五年前刚躺倒的司猗纹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疼痛,那么现在她又开始尝到了疼
痛的滋味。但这已是常人无法了解的疼痛,常人了解的疼痛和现在司猗纹对疼痛
的了解相比,常人的疼不过是“痒痒”了一下吧。
    司猗纹的疼使苏眉希望司猗纹喊出声儿。她劝过她,哪怕喊一声也好。但司
猗纹不喊,她只用嘴咬住枕头,还不时腾出嘴问竹西她把新创面擦得是不是干净。

    她用干净的希望来换取生的希望。

    她那希望中的老“叉烧”、新布丁却再也无法入口了。她们喂她流食,喂她
所有能进的液体补品,她顽强地咽着。她用这一切补充起来的精力对苏眉说:
“有信你就投到‘黄帽子’里去,‘黄帽子’走得快。”她又问苏眉:“知道黄
帽子在哪儿吗?民族宫门口就有一个。”

    街上出现“黄帽子”是近两年的事,司猗纹并没有见过。她只见过站着的邮
筒挂着的信箱,但她自有想象中的“黄帽子”,或许她在脑子里的勾画与真正的
“黄帽子”分毫不差。她觉得这不是凭空推断,她想不管黄帽子红帽子,用途是
为了走信,不过是在绿信箱上抹块黄罢了。

    她习惯了眼前的苏眉,并深信苏眉也习惯了她的裸体。她开始裸着自己和苏
眉背靠背地谈两伊战争、苏美裁军了。她还说她注意到陈列在伦敦蜡像博物馆里
那尊撒切尔夫人的蜡像和首相本人最微妙的差异,她说真撒切尔夫人的眼睛像逗
点,而蜡像塑造者没有留神这个特点。她还从电视剧里挑毛病,说所有写解放前
的电视剧,剧中的纱窗帘都是当今的尼龙纱,“穷气”,也“不合乎真实”。苏
玮留给她的兑换券还在她的床头柜上,她用她的老英格表压住,她常对人说友谊
商店一律要用兑换券。

    有一天她咽不下酸奶了,连“生脉饮”也无法再进她的食道。她叫过苏眉,
突如其来地说:“再给我要一辆出租吧。”

    苏眉问她想去哪儿,她悄悄对苏眉说:“政协礼堂附近。”

    不知什么时候她用什么办法弄清了华致远的地址。
政协礼堂附近。

    一条宽畅顺直的胡同。胡同口有一坐北朝南的大红门。这便是司猗纹要车出
门的目的地,苏眉曾多次出入过这里,至今并不为司猗纹所知。

    也是辆“雪铁龙”。

    车内,司猗纹和苏眉并肩而坐。司猗纹全身让毛巾被裹住,露在外面的头枕
在苏眉胳膊上。

    司猗纹示意车子拐弯。

    “雪铁龙”拐进胡同,停下。

    车内。通过车窗可以看到那个大红门。

    苏眉对司机:“我们在这里等一个人,车费请你按规定计价。”

    司机点头会意。

    司猗纹抱歉地看看身边的苏眉,她脸上微微泛起红晕。

    苏眉看手表:五点半。

    苏眉看手表:六点整。

    苏眉的画外音:婆婆和门里的主人相比,也许只有天时地利的区别,并不存
在高低贵贱之分,现在婆婆身体的萎缩和他那头脑的萎缩是生存价值的再次平衡,
一个在朱门里只要求“定格”‘一个虽未居朱门深院却有一颗永不“定格”的灵
魂。我愿意婆婆来这里,这是对这门、对这门内主人的挑衅。我多么愿意让这位
主人看见婆婆此刻这张脸——虽然他已失去了欣赏这张脸的能力,失去了对美的
欣赏能力。

    苏眉看表:六点半。

    司猗纹的头已垂在苏眉的肩上,她微闭起眼睛。

    朱门仍然紧闭。

    一辆黑色“奔驰”拐进胡同,和“雪铁龙”相比它显得华贵、气派。“奔驰”
在朱门前缓缓停下。

    车内。苏眉发现停下的“奔驰”,有些激动。她轻摇司猗纹的肩膀,但司猗
纹的头没再直起来。她只将脸转向窗外,眼睛异常明亮。车窗外,“奔驰”的前
门打开了,下来一位精悍青年。青年紧走两步打开后门,躬身搀出一位身着中山
装的矮小老人。那老人的头发差不多已完全脱光,不再属于歇顶一类。青年用力
架起他的胳膊,他移动起蹒跚的脚步。

    车内。司猗纹显然认出了他,她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惊讶,然后是瞬间的羞涩。

    司猗纹自言自语:“是。”

    司猗纹的头转向车内,脖子松软地将头放在苏眉的肩上。她的脸上失却了任
何表情,她闭了眼。

    大红门前,那老人进了门,门又紧闭了。“奔驰”也像获得了解放,它一个
急转身将身子缩进门旁的汽车房。

    车内。出租司机回头看看苏眉,苏眉点了一下头。

    “雪铁龙”倒车,出胡同,跑起来。

    司猗纹的病情因了这次出门而急剧恶化。她不再能吃东西,那本来就像败絮
旧棉的身躯更加败坏起来。几天之内整个脊背已是白骨嶙峋,连颈骨、枕骨也开
始暴露,她只剩下了耳朵以前的那张完好的脸。然而她的听力和意识仍然优于常
人。在北屋罗家高叫着“和”的喧闹中她能判断出是谁算错了“番”,从那“番”
里她又想起将北屋改造成画室的事。她问苏眉画室的天窗是不是得朝北,苏眉肯
定了她的猜测。她说:“我琢磨着是得朝北,光线稳定。”

    就为了这意识过人的清晰,她让苏眉和竹西为她掏大便,她说她不能吃东西
是因为体内的不通畅。为了通畅她不再照顾自己的自尊,她任意让她们抬起她的
腿掏。

    苏眉望见婆婆那荒芜的宛若一带寸草不生的老荒地般的下部,却受着无名的
感动。她不知这感动是源于自己肚里正在孕育的小生命,还是通过眼前这块老荒
地她理解了司猗纹。也许世—真正的理解必先源于莫名其妙的感动之中。她想,
也许丑不是一个女人直面过世界的这块老荒地,而是你认为这荒地丑。

    苏眉肚子里正孕育着生命,她土地肥沃……

    刚被掏完的司猗纹又要求吃了;刚“吃”完的司猗纹又要求上医院了。她坚
信医院还能使她活,即使她死去医院也会使她再获新生。

    竹西叫出苏眉跟她商量,提醒她司猗纹不再适宜挪动了。苏眉坚信竹西的观
点,但她们还是心照不宣地做出“决定”:让竹西去为司猗纹“叫车”。活动着
的人说什么不行?

    竹西迈着很重的步子出了门,以证明她是去为她叫车的。
    竹西出门了。

    司猗纹要喝水。

    苏眉拿来水。

    司猗纹要她喂。

    苏眉用勺子给司猗纹喂水。

    水从司猗纹嘴里原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